天刚亮,小燕子就出了漱芳斋。她没叫紫薇,也没带宫女,一个人快步往东五所走。她一直在想昨晚那句话:“我不是坏人。”可没人信她,她得自己找证据。
东五所值房门口有两个守卫,见她来了连忙行礼。小燕子说要查夜巡记录。守卫互相看了看,不肯让她进。她说:“我是格格。”守卫还是不动。正僵着,身后传来脚步声。
福尔泰来了。
他穿着侍卫官服,腰上挂着刀。他看了小燕子一眼,又看守卫:“让她进去。”
守卫愣了:“可是……按规定……”
“我负责。”福尔泰打断。
小燕子睁大眼睛:“你真让我进?”
“不是帮你。”福尔泰说,“是查宫规有没有漏洞。”说完他推门先进去了。
屋里不大,墙边摆着一排木架,上面放着巡查簿。福尔泰走到最里面,抽出一本,翻开递给她:“看这个。”
小燕子接过,看到上面写着张德全的名字。日期是前天夜里,三更时本该在东六宫巡逻,却出现在乾清宫西墙外。备注写着“路线偏移,未报备”。
“这算什么?”她问。
“一次不算事。”福尔泰指向下一条,“但这是第七次了。”
小燕子抬头看他。
“每次他都绕到乾清宫附近,时间不长,刚好够和人说话。”他顿了顿,“我还问了三个太监,他们说的流言,一字不差。”
“有人教他们的?”
“不止教。”福尔泰合上簿子,“是背熟了才传的。”
小燕子手心出汗。她原以为只是乱说话,没想到是早就安排好的。
“那你为什么不抓他?”
“抓一个小太监没用。”福尔泰看着她,“背后的人会躲得更深。”
小燕子咬住嘴唇。她想争,可说不出话。她知道他说得对。
“你想查真相,就得听我的。”福尔泰声音不高,“我们合作。你找线索,我来取证。”
小燕子盯着他:“你信我不是那种人?”
“我不在乎你是谁。”福尔泰说,“我在乎的是谁想害皇上。”
两人对视了一会儿。小燕子点头:“好,我听你的。”
中午,小燕子换了一身浅绿宫装,头上只戴一根银簪。她提着药匣子,又往东五所走。这次她是奉太后命送安神汤,名正言顺。
福尔泰在外头悄悄跟着。两人没说话,但眼神一对就知道怎么做。
到了值房门口,管事太监拦住她:“格格亲自送药?”
“太后开的方子,怕你们弄错。”小燕子打开药匣,露出几个瓷瓶,“我要看着你们交接。”
管事犹豫了一下,还是让开了。
小燕子走进去,眼角扫过角落。张德全正在换班,穿一件灰布袍,左耳缺了一块。他低着头,手里拿着布巾擦手。
她故意走近:“这位公公,劳烦签个字。”
张德全抬头,眼神一闪,马上低头接过笔。手有点抖。
小燕子不动声色。她递纸的时候,看了一眼他袖口。有一角纸片露出来,像是塞进去的。
她收回手,转身走了。
福尔泰在外面等她。她朝他眨了眨眼,两人一前一后离开。
转过回廊,福尔泰拉她躲进假山后面。
“有东西。”他说。
刚才他拦住一个杂役太监,那人想跑,被他抓住。搜身时从袖子里掏出半张烧焦的纸,上面写着:“明珠格格不安分,恐危龙体,宜早防。”
字迹歪歪扭扭,像是很多人抄过。
“和我说的一样。”小燕子低声说。
“这不是谣言。”福尔泰收起纸,“是命令。”
两人都没说话。
“下一个是谁?”小燕子问。
“今晚再查。”福尔泰说,“御花园东角门,晴儿说过那里?”
“对。她说看见老太监和侍卫说话,低头像在背书。”
“那就去看看。”福尔泰摇头,“但你不能去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太危险。万一被发现,你身份也压不住。”
“那你刚才还让我去送药?”
“那次有理由。这次是偷偷查。”福尔泰语气很硬,“我不能让你冒险。”
小燕子看着他:“这事不只是为了我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也是为了皇上。”
福尔泰停了一下:“所以更要小心。”
小燕子忽然笑了:“你以前不是这样。赛马那天你还说我没分寸。”
“现在我也觉得你冲动。”福尔泰看着她,“但你没错。”
小燕子心里一震。
她没再争。点点头:“好,听你的。但我可以出主意。”
黄昏,两人换了便衣。小燕子穿男式短褂,头发扎进帽子里。福尔泰穿一身青衣,没带刀。
他们从西边进御花园,躲在假山后面。天慢慢黑了,灯笼一个个亮起来。
等了半个时辰,一个老太监从东角门进来。他穿内务府的衣服,领口有暗纹。他在树下站定,一会儿,一个侍卫走过来。
两人靠得很近。老太监开口,声音很低。
小燕子屏住呼吸。
福尔泰拿出小本子,快速记下什么。
一会儿,侍卫走了。老太监也离开了。
“看清脸了吗?”小燕子问。
“记下了。”福尔泰合上本子,“就是晴儿说的那种衣领。”
“他们说了什么?”
“我没听全。”福尔泰皱眉,“最后一句是‘照旧传,每日三次’。”
小燕子吸了口气:“真的是定时传话。”
“我回去就调他的档案。”福尔泰站起来,“明天查他底细。”
“今晚先别动。”小燕子也起身,“说不定还有人来。”
两人顺着小路往回走。这条路通向东五所后巷,没人常走。两边是高墙,头顶只有窄窄一片天。
走到巷口,福尔泰停下:“你先回去。”
“一起走完。”
“万一有埋伏?”
“那正好抓人。”
福尔泰看了她一眼,没再说什么。
他们并肩往前走,脚步很轻。
转过弯,前面地上有片落叶。风一吹,叶子动了动。
小燕子突然拉住福尔泰的袖子。
前面墙角站着一个人。背对着他们,穿黑色短打,脚边放着竹筐。
那人听到声音,慢慢转过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