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燕子紧紧抓着福尔泰的袖子，手都发白了。那人慢慢转过头，脸上蒙着黑布，只露出一双眼睛，在夜里闪着冷光。
福尔泰立刻把小燕子拉到身后，自己往前走了一步，压低声音问：“你是哪一班值守的？为什么在这里？”
黑衣人不说话，右手慢慢往脚边的竹筐移。
“别动！”福尔泰抬手挡在小燕子前面，眼睛死死盯着对方的手。
那人突然掀开筐盖，抽出一根短棍，直接朝福尔泰的脸砸下来。
风刮过的时候，小燕子才反应过来。她张嘴想喊，却叫不出声。福尔泰侧身躲开，左手用力把她推开，右臂抬起挡住。短棍擦过他的左肩，衣服破了，皮也裂了，血马上流了出来。
福尔泰闷哼一声，后退半步，右手飞快出手，一把抓住黑衣人的手腕，用力一拧。那人手一抖，短棍掉在地上，发出“咚”的一声。福尔泰再一推，把人逼退三步。
“谁让你来的？”他咬牙问。
黑衣人不说，转身就跑。几步冲到墙边，跳起来翻过墙头，一下就不见了。
小燕子坐在地上，喘了几口气才爬起来，扑到福尔泰身边：“你受伤了！”
“没事。”福尔泰按着肩膀，皱着眉，“只是皮外伤。”
小燕子低头看他肩膀上的伤口，血已经湿透了半边衣服。她手有点抖，伸手去撕裙角。布太厚，撕不动，她就用牙咬断，扯下一条布条。
“别碰。”福尔泰想拦她。
“你别动！”小燕子声音发抖，“我给你包一下。”
她哆嗦着手把布条按在他伤口上，绕到背后打了个结。一滴眼泪落下来，砸在他手背上。
“都是我……我不该非要跟着你……你说让我回去，我就该听的……”
“我说过不能让你冒险。”福尔泰语气还是硬的，“可你来了，我也只能护着。”
“可你现在受伤了！”
“我不护你，谁护？”
小燕子愣住了，手停在半空。
福尔泰靠着假山石坐着，脸色有点白。他抬手摸了摸伤口，手指沾了血，看了一眼，甩了甩手。
“他不是杂役。”他说，“动作干净利落，练过的。”
“他是冲我们来的。”
“他知道我们在查。”
小燕子低头看见地上的短棍，弯腰捡起来。木棍很沉，一头包着铁皮。她握了一会儿，又放下。
“刚才他筐里还有东西。”她说，“我没看清。”
福尔泰撑着石头站起来：“去看看。”
两人走到竹筐前。里面空了，只有一小片烧焦的纸卡在缝里。小燕子用指甲抠出来，摊在手心。
字看不清，只能认出几个字： “……格……危……防……”
和之前那张纸上的字一样。
“他们怕你。”福尔泰说。
“所以要杀我？”
“不只是你。”他看着她，“是怕我们知道真相。”
小燕子捏紧那片纸，指节发白。她抬头问：“你现在这样，还怎么查？”
“我能走能站。”他说，“这点伤不算什么。”
“可你流了好多血……”
“宫里有药。”他转身要走，“先离开这里。”
刚走一步，腿一软，身子晃了一下。小燕子赶紧扶住他。
“别硬撑！”她急了，“你都站不稳了！”
“我不倒。”他说，“只要我还站着，就不能让他们得逞。”
小燕子咬着嘴唇，没再说话。她一手扶着他，一手攥着那片纸，慢慢往前走。
巷子里很安静，只有他们的脚步声。风吹过墙头，卷起一点灰尘。
转过弯，前面挂着一盏灯笼，在东五所后门的屋檐下。微弱的光照出一片青砖地。
“那边有人值夜。”福尔泰低声说，“不能再往前了。”
“那你现在怎么办？”
“找个地方歇一会儿。”他靠着墙坐下，“天亮前必须查出这个人。”
“你现在还能写记录吗？”
“我已经记下了。”他从怀里拿出小本子，“时间、穿着、动作，全写了。”
小燕子接过本子，翻开一页。上面字写得很整齐，每行都有编号。
“连他翻墙的角度你也记了？”
“这些细节有用。”他说，“下次就知道他会从哪里来。”
小燕子合上本子，塞回他怀里。她蹲下来看着他：“你答应我一件事。”
“你说。”
“如果明天你还觉得疼，就别去巡查了。”
“不行。”
“你要去，我就告诉皇阿玛！”
“你告也没用。”他摇头，“这事不能让皇上知道。”
“那我就去找尔康。”
“他也拦不住我。”
小燕子瞪着他，眼眶又红了：“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懂？你觉得我只是个胡闹的格格？可我现在知道怕了！我知道有人真的会动手！你会死的！”
福尔泰沉默了一会儿，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：“我不是不信你。我是怕来不及。”
“什么来不及？”
“如果幕后的人已经开始杀人灭口，我们就只剩几天时间。”
“所以你要拿命去拼？”
“我是侍卫。”他说，“这是我的职责。”
小燕子低下头，手指抠着裙子上的绣线。过了很久，她小声说：“小时候我在街上被人追打，没人帮我。后来我学会了跑，学会了躲，学会了装傻。我以为只要不怕，就没什么好怕的。可今天我才明白，真正可怕的，不是我自己出事，而是看着别人因为我受伤。”
福尔泰看着她，没说话。
“你明明可以不管我的。”她抬头看着他，“你可以当作没看见那些话，让我一个人背锅。可你没有。你帮我查，陪我走夜路，现在还为我挨打。我……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你。”
“不用谢。”他说，“我做这些，不是为了让你感激。”
“那是为了什么？”
“为了对得起这身衣服。”他指了指肩上的血，“也为了对得起我自己。”
小燕子呆呆地看着他。
远处传来打更声，三更了。
风大了些，吹得灯笼晃来晃去，影子在地上乱动。
福尔泰试着站起来，腿还是软的。小燕子扶着他，两人挪到假山后面避风的地方。他靠着石头坐下，闭眼喘了几口气。
“你回去吧。”他说，“我在这儿待一会儿就行。”
“我不走。”
“你留下没用。”
“至少我能帮你按着伤口。”
“那也得有人去拿药。”
小燕子想了想：“我去拿。”
“别走主道。”他说，“走西边的廊子，贴着墙根走。遇到巡逻的就说你是奉太后命送夜茶。”
“那你等我。”
“快去快回。”
小燕子起身要走，又停下：“你要是敢走，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。”
“我不走。”他睁开眼，“我就在这儿。”
她点点头，跑出去两步，又回头看了他一眼。
福尔泰坐在黑暗里，左手按着肩，右手放在膝盖上。血还在流，布条已经湿透。
他低头看了看，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帕子，重新包扎。动作很慢，每动一下都疼，额头直冒汗。
远处有脚步声靠近。
他屏住呼吸，手慢慢伸向腰间——那里空着，刀没带。
脚步声经过巷口，渐渐远了。
他松了口气，靠回石头上。
风吹起地上的纸屑，扫过他的鞋。
他伸手捡起来，是一小块焦黑的纸，和刚才那张一样。
他握紧，塞进掌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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