交锋

巨大的屏幕矩阵中最大的一块电子屏清晰的显示着803晚月客厅的画面。

　　当飞驰的摩托进入边上那块屏幕时，熙蒙的眼里亮的发狠。

　　屏幕画面中的小辛长腿一跨，利落地从车上下来，头盔夹在臂弯，脸上还带着夜晚疾驰后的风痕和一丝未散的、隐秘的兴奋。

　　他嘴角不自觉噙着一点笑，指尖下意识碰了碰左耳的弯月耳坠。

　　然而，这份雀跃在小辛推开那扇厚重的铁门时，瞬间冻结。

　　客厅只开了一盏角落的落地灯，昏黄的光线勉强勾勒出沙发上一个人的轮廓。熙蒙坐在那里，背对着门口，面前是亮着幽蓝屏幕的笔记本电脑，他没有回头，甚至没有移动分毫，但空气中弥漫的低气压却像无形的蛛网，瞬间缠绕住刚进门的小辛。

　　“回来了？”熙蒙的声音平铺直叙，听不出喜怒，却比责骂更让人心头发紧。

　　小辛脚步顿住，随即又若无其事地往前走，试图用惯常的散漫掩饰心虚：“嗯。这么晚还没睡，又在捣鼓你的代码？”他打算径直上楼回自己房间。

　　“玩得开心吗？”熙蒙终于转过头，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，直直刺向小辛，“带着晚月，偷偷跑去游乐园。”

　　小辛的身形猛地僵住。他缓缓转过身，对上熙蒙冰冷的视线，心头那点侥幸被彻底戳破。

　　他扯了扯嘴角，露出一抹混不吝的笑，眼神却瞬间变得警惕而充满攻击性：“你监视我们？”

　　“监视？”熙蒙嗤笑一声，合上笔记本电脑，发出轻微的“咔哒”声，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。

　　“干爹那的安保系统是我做的，晚月那不说我也会安装。况且留个后门查看异常出入，确保安全，有问题？”

　　他站起身，身形在灯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，虽然不如哥哥弟弟们长时间处于长期训练和出任务锻炼出的血气，但此刻散发出的压迫感却丝毫不弱。

　　“倒是你，小辛，谁允许你私自带她出去？还是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。你不知道干爹的规定？不知道她刚回来，多少双眼睛可能盯着？干爹需要能光明正大站在明面她。”

　　“规定？规定就是把她像金丝雀一样关在隔壁那个笼子里？”小辛的火气“噌”地冒了上来，他往前逼近一步，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。

　　“晚月不是货物！她需要透口气！五年了，她在那鬼地方过得是什么日子看不出来？我带她去玩一下怎么了？”

　　“透口气？”熙蒙镜片后的眼睛眯起，语带嘲讽，“你是想带她透口气，还是想趁机做点什么？摩天轮最高点，烟花很绚烂吧，小、辛、哥、哥？”最后几个字，他咬得极重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。

　　小辛的脸瞬间涨红，又迅速褪去血色，眼神变得凶狠起来：“你他妈到底看到了多少？又监控我的手机！熙蒙，我警告你，你是哥哥没错但别用你那种躲在暗处窥探的方式揣测我！”

　　“我需要揣测吗？”熙蒙毫不退让，声音也冷了下来，“你的心思，全都写在你那张蠢脸和你那个可笑的耳坠上了！你以为你偷偷摸摸带她出去，就能改变什么？就能让她对你另眼相看？”

　　“至少我敢做！”小辛低吼，拳头不自觉攥紧，指节发出咯咯的声响，“不像你，只会躲在电脑后面，像个阴沟里的老鼠，偷偷看着，连靠近都不敢！你装什么关心她的安全？你不过是在嫉妒！嫉妒我能带她出去，嫉妒她对我笑，嫉妒她答应跟我打一对耳坠！”

　　“嫉妒？”熙蒙像是被这个词刺痛，音量陡然提高，一直以来的冷静自持出现裂痕，“我嫉妒你这种不顾后果的莽撞？嫉妒你可能会把她置于危险之中？小辛，你脑子里除了那些幼稚的冲动和可笑的占有欲，还有什么？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保护！”

　　“我不懂？你懂？”小辛嗤笑，眼神充满挑衅，“你那种像个变态一样监控她一举一动的保护？熙蒙，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！你和我，没什么不同！我们都想要她，只是你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！”

　　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，精准地扎进了熙蒙一直试图掩盖的隐秘角落。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，呼吸也急促了几分。

　　他死死盯着小辛，眼神复杂，愤怒、被戳穿的狼狈，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交织在一起。

　　“闭嘴。”熙蒙的声音低沉沙哑，带着警告。

　　“怎么？被我说中了？”小辛得理不饶人，继续逼近，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，“我告诉你熙蒙，晚月不是你的所有物，也不是任何人的！她想跟谁出去是她的自由！你管不着！”

　　“自由？”熙蒙猛地抬手，指向屏幕昌宁公寓街道监控802的方向，语气激动，“在这个地方，在干爹的眼皮底下，跟我们这些人在一起，她早就没有纯粹的自由了！你带她寻求的自由，只会害了她，也会害了我们所有人！你忘了干爹的手段吗？你忘了我们是什么身份吗？”

　　“我没忘！”小辛吼了回去，眼睛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红，“但我更不想看她被逼疯！熙蒙，你看看她现在的样子，跟五年前那个鲜活正常的小丫头一样吗？她变了！她需要的是活着的真实感，需要我们！”

　　两人剑拔弩张地对峙着，空气中仿佛有火花在噼啪作响。激烈的争吵耗尽了之前的隐秘和伪装，将最尖锐的矛盾赤裸裸地摊开在昏暗的灯光下。

　　熙蒙胸口起伏，他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重新戴回那副冷静的面具，只是眼神依旧冰冷：“这件事，我不会告诉干爹，也不会告诉大哥。”

　　小辛愣了一下，有些意外地看着他。

　　“但是，”熙蒙话锋一转，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，“没有下次。小辛，离她远点。为了她，也为了你自己。有些界限，一旦跨过去，就回不了头了。”

　　说完，他不再看小辛，弯腰拿起桌上的笔记本电脑，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，关门的动作带着压抑的力道。

　　客厅里只剩下小辛一个人，站在原地，拳头紧握，胸口因愤怒和不服而剧烈起伏。他抬手摸了摸左耳的弯月耳坠，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。熙蒙的警告言犹在耳，但他眼底翻涌的，却是更加执拗和不甘的光芒。

　　远点？他做不到。他早已深陷其中，无法自拔。

　　这场交锋，没有赢家，只是在原本就暗流汹涌的湖面，又投下了一颗沉重的石子。其实所有人的感情都变了，只是他小辛，敢认敢搏。作为干爹收养的孩子们，道德底线这种虚无飘渺的东西早就没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