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两点的寂静里,窗外的月光漫进卧室,在地板上拖出一道冷白的痕。冬之阳猛地被尖锐的电话铃声惊醒,混沌地从床上坐起,眼前只剩一片模糊——他睡前把眼镜随手放在了床头柜,此刻只能循着铃声,在漆黑中胡乱摸索。
铃声执拗地响了近半分钟,他指尖才终于触到手机冰凉的外壳,划开接听键的瞬间,洋介带着火气的声音立刻冲了出来:“喂!你怎么才接电话?干什么呢这么慢!不知道本大爷等很久了吗?”
“洋介啊……”冬之阳的声音还裹着睡意,哑着嗓子问,“怎么了?这都大半夜了,你怎么突然打电话?”
“你是真没把我的话当回事是吧?”洋介的语气更冲了,“今天早上才跟你说,晚上有集会,你还答应我肯定来!结果我们都散场了,连你人影都没见着!我和吉田他们等了你快五个小时,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,没想到你居然在家睡大觉——我们到底还是不是兄弟?那么重要的事你都敢忘!”
电话那头的抱怨像带着热气,烫得冬之阳瞬间清醒,愧疚感涌了上来。他连忙放软语气道歉:“真是对不起,洋介。这几天一直头疼,我妈去医院给我拿了药,下午吃了之后特别困,我躺着歇会儿,没想到直接睡过去了……我真不是故意忘的。”
“哼,本大爷就知道你不是故意的。”洋介的火气明显降了下来,语气却还带着点傲娇,“这次就先原谅你,下次你要是再敢迟到,本大爷绝对饶不了你!”
冬之阳忍不住弯了弯嘴角,带着笑意应道:“知道了,洋介大人。下次我肯定准时到。”
“你还敢对我嘻嘻笑?要不是今天情有可原,我才不会轻易原谅你!”洋介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,带着点没消透的别扭,“对了,你现在睡醒没?醒了就赶紧过来——集会是结束了,但咱们的夜生活才刚开始。我和吉田打算骑机车去海边等朝阳,你也快点过来,别磨蹭!”
“知道了,马上来!”冬之阳应得干脆,挂了电话便翻身下床。卫生间里的冷水扑在脸上,终于冲散了最后一丝困意,他迅速换了件利落的黑色外套,又在客厅的餐桌上写了张便签——“妈,我跟朋友出去一趟,不用等我回来吃早饭了”——压在玻璃杯底下,抓起车钥匙就往楼下跑。
夜色还浓得化不开,楼下的川崎机车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,冬之阳跨上车拧动车把,引擎的轰鸣声在寂静的小区里格外清晰。驶出居民区后,宽阔的马路上只有零星几辆夜归的车,路两旁的路灯像孤独的哨兵,昏黄的光在地面上拉出一道又一道流动的影,陪着他一路疾驰。
前方路口的红灯亮起,冬之阳缓缓减速,右手还搭在车把上轻敲着节奏,满心都是待会儿和洋介、吉田在海边吹夜风的期待。可就在这时,一道刺眼的远光灯突然从前方路口的阴影里窜出,强光瞬间裹住他的视线,让他连眼睛都睁不开。
他下意识地想拧动车把避让,却已经来不及了——只听见“轰”的一声巨响,重型卡车的车头狠狠撞在机车上,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他连人带车掀飞,重重摔进路边的花坛里。
身体像被拆碎了一样疼,冬之阳躺在冰冷的泥土里,意识一点点往下沉。他想抬手去摸口袋里的手机,指尖却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,只能望着头顶那盏路灯——灯光依旧刺眼,却再也照不亮他要去的海边了。
恍惚间,脑海里突然闪过些模糊的片段:好像也是这样的夜晚,洋介勾着他的肩膀,把半罐冰可乐塞到他手里,说“下次咱们骑机车去海边,看朝阳比看集会有意思多了”;吉田在旁边笑着附和,还拍了拍他的机车坐垫,说“到时候你可得骑快点,别掉队”。那些话明明像昨天才说的,可他怎么就记不太清细节了?
胸口的闷痛越来越重,他想再抓住点什么,却只听见自己微弱的呼吸声。最后,他的眼皮越来越重,彻底闭上了眼,夜色彻底吞没了他的气息,也吞没了那场还没来得及赴的海边之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