派出所事件后的几天,剧组的气氛像是被拉满的弓弦,看似平静,实则一触即发。
邓佳鑫请了一天假在家陪伴受惊的柠柠,再回到片场时,他周身那层自我保护的壁垒筑得更高、更厚了。他几乎是将自己完全封闭起来,除了必要的台词交流,不与任何人有多余的接触,尤其是左航。他的休息时间要么在独立的化妆间,要么就躲在某个不起眼的道具车后面,捧着剧本,却常常半天都没有翻动一页。
左航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无形的、却坚不可摧的墙。他没有再试图强行靠近,那双深邃的眼睛却像最精准的扫描仪,时刻捕捉着邓佳鑫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——他微微蹙起的眉头,他偶尔望向远方时空洞的眼神,他因为自己无意间的靠近而瞬间绷紧的脊背……
这一切,都让左航心中的那个猜想越来越清晰,也越来越沉重。
他知道,突破口不在邓佳鑫身上,至少现在不是。那个将自己缩进壳里的人,任何外力的靠近,只会让他越缩越紧。
突破口,或许在那个叫他“父王”的小女孩身上,或许在……那些被尘封的历史里。
利用一个没有夜戏的晚上,左航再次联系了那位私人信息顾问。这一次,他的要求更加具体,也更加……离奇。
“我需要所有关于‘青渊国’的可靠历史资料,尤其是末代皇室,重点是太子左航(他打下这个名字时,指尖有片刻的凝滞),以及可能与他关系密切的、来自‘雪澜国’的质子或相关人物。还有,查一下现代社会中,是否有姓名、年龄、外貌与演员邓佳鑫高度吻合,但人生轨迹存在无法解释的空白或异常的人。”
发出这封邮件,左航靠在椅背上,揉了揉眉心。他知道这听起来多么像天方夜谭,像是在根据一个荒诞的梦去追寻一段虚构的历史。但心底那股强烈的直觉,以及邓佳鑫和柠柠身上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种种,都驱使着他必须这么做。
他需要证据,需要能将那些碎片化的感知串联起来的、实实在在的线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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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此同时,许梓繁的耐心也正在被迅速消磨。
左航对邓佳鑫那种超乎寻常的关注,以及那天晚上在民宿门口他对她的冰冷警告,都像一根根毒刺,扎在她的骄傲和掌控欲上。她无法容忍事情脱离她的预期,无法容忍左航的目光停留在除她之外的任何人身上,尤其是一个处处不如她、只会装可怜的邓佳鑫!
她不能再坐以待毙。
这天,一场需要吊威亚的高空戏份。邓佳鑫饰演的大师兄需要从一个高台飞跃而下,姿态飘逸,动作难度不小。
安全检查时,武指和威亚团队反复确认了好几遍。邓佳鑫本身有些恐高,但为了戏份,他深吸一口气,努力克服着内心的不适,配合着穿戴好装备。
左航站在不远处,目光落在邓佳鑫微微泛白的指节和紧抿的唇线上,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。
许梓繁站在他身侧,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,涂着精致口红的唇角,勾起一抹极淡的、冰冷的弧度。
“Action!”
邓佳鑫被威亚吊起,升至半空。按照设计,他需要做一个漂亮的空中转身,然后轻盈落地。
然而,就在他腾空翻转,身体处于最高点的瞬间——
“嘣!”
一声轻微的、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崩裂声响起!
连接他腰部主要承重点的其中一根威亚钢丝,毫无预兆地断裂了!
“啊!”现场响起一片惊呼。
邓佳鑫只觉得身体猛地一沉,失衡感瞬间攫住了他,心脏几乎跳出胸腔!剩余的几根钢丝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他的身体在空中危险地晃荡起来!
“快!放他下来!慢一点!”导演吓得脸色发白,拿着对讲机大吼。
威亚师傅也慌了神,手忙脚乱地操作设备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一道身影如同猎豹般猛地冲了出去!
是左航!
他甚至没有思考,身体的本能快于大脑的指令,几个箭步冲到邓佳鑫即将落下的位置下方,张开双臂,眼神锐利地紧紧盯着空中那个摇晃的身影,做出了一个随时准备接住的姿态!
“左航!危险!快让开!”工作人员吓得大叫。就算威亚缓慢下降,一个人的重量砸下来也非同小可!
左航恍若未闻,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脸色惨白、眼中带着惊恐的邓佳鑫身上。那一刻,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——不能让他摔着!绝不能!
万幸的是,威亚设备最终被稳住了,邓佳鑫被缓慢而安全地放回了地面。脚踏实地的瞬间,他腿一软,几乎瘫倒在地。
左航立刻上前,一把扶住了他冰凉的手臂,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和急切:“怎么样?有没有受伤?”
他的手掌温热而有力,透过薄薄的戏服传来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味。
邓佳鑫惊魂未定,心脏还在狂跳,下意识地依靠着这突如其来的支撑。他抬起头,对上左航近在咫尺的、写满了毫不掩饰的担忧和后怕的眼睛,一时竟忘了推开。
四目相对,空气中仿佛有电流窜过。
“我……没事。”邓佳鑫的声音有些发飘,他想挣脱左航的手,却发现自己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。
现场一片混乱,医护人员围了上来,检查邓佳鑫的情况。左航这才缓缓松开手,但目光依旧没有离开他。
许梓繁站在人群之外,看着被众人围在中央、被左航小心翼翼护着的邓佳鑫,看着他苍白脆弱却因此更惹人怜惜的模样,再看看左航那副仿佛守护着稀世珍宝的姿态,她精心描画的笑容彻底僵在了脸上,眼底结了一层冰冷的寒霜。
事故原因很快初步查明,是那根威亚钢丝本身存在老旧磨损,承重时达到了极限而崩断。属于意外。
但真的是意外吗?
许梓繁冷冷地看着那根被取下来的、断裂处参差不齐的钢丝,又看了一眼被左航护着离开现场去休息的邓佳鑫,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。
一次是意外,两次三次呢?
她就不信,拔不掉这根碍眼的刺!
而另一边,扶着邓佳鑫走向休息室的左航,心中的疑云却并未因“意外”的结论而散去。他回头,目光锐利地扫过现场忙碌的人群,最终落在许梓繁那张看似平静无波的脸上。
一丝冰冷的寒意,悄然掠过他的心头。
有些界限,一旦越过,便再也无法回头。而有些战争,在无人知晓的角落,已经悄然打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