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apter8.涟漪之下

派出所的值班民警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，表情都有些微妙。年轻的女警试探着问邓佳鑫：“这位先生是……孩子的……？”她实在没法把“父亲”这个词安在那个气场强大、面容英俊得过分的男人身上，尽管小女孩口口声声喊着“父王”。

邓佳鑫像是被烫到一样，猛地将柠柠往自己怀里又搂紧了些，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解释：“他是我同事！孩子……孩子看古装剧看多了，乱叫的！”他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尖锐，眼神慌乱地避开左航，也避开警察们探究的目光。

左航松开了握着柠柠的手，缓缓站起身，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，只是对几位警察微微颔首，语气沉稳得体：“辛苦了，警察同志。我是邓老师的朋友，正好在一起工作，听说孩子出事就一起过来了。孩子没事就好。”

他从容的态度和无可挑剔的解释，暂时打消了民警们的疑虑。办理完相关手续，又再三道谢后，三人终于离开了派出所。

雨已经小了很多，变成了淅淅沥沥的雨丝。空气里弥漫着雨后泥土和植物的清新气息，却吹不散三人之间那浓得化不开的沉默与尴尬。

邓佳鑫紧紧抱着已经在他怀里睡着的柠柠，小小的身体因为之前的惊吓和寒冷，偶尔还会抽搐一下。他心有余悸，同时又因为左航的存在而感到无比煎熬。刚才在派出所里，左航那声自然的“父王在这里”，像魔咒一样在他耳边回响。

左航沉默地跟在他身侧，为他拉开车门，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将孩子安顿在后座的儿童安全座椅上，细心地为她系好安全带，盖上自己干燥的外套。整个过程，邓佳鑫都低着头，不敢与左航有任何视线交流。

车子再次启动，朝着邓佳鑫家的方向驶去。这一次，车厢内的气氛比来时更加凝滞。

左航透过后视镜，看着后座上邓佳鑫侧着脸望着窗外、紧绷的下颚线，以及他怀里那张沉睡的、与邓佳鑫有着几分相似的小脸，心中的疑团如同雪球般越滚越大。

朋友？同事？

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这个苍白的解释。

那枚红豆平安扣，那声穿透灵魂的“父王”，还有邓佳鑫看他时那混合着恐惧、悲伤和莫名吸引的眼神……这一切，绝不仅仅是巧合，或者一句“看电视剧看多了”就能搪塞过去的。

他几乎可以肯定，邓佳鑫一定也知道些什么，或者说，也感受到了一些超出常理的东西。否则，他不会如此抗拒，如此恐惧自己的靠近。

他在怕什么？

怕自己？还是怕……那段被遗忘的、可能真实存在过的过往？

左航的指尖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击着，深邃的眼眸里暗流汹涌。他不再满足于被动的试探和等待。他需要答案。无论那答案多么惊世骇俗，他都必须知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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将邓佳鑫和柠柠安全送到家，看着那扇门在眼前关上，隔绝了里面那个让他心绪不宁的世界，左航才转身离开。

回到节目组安排的民宿时，已是深夜。

雨已经完全停了，清冷的月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落下来，照亮了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和挂着水珠的枝叶。

他刚走进小院，就看到自己房间门口的廊檐下，站着一个窈窕的身影。

许梓繁。

她似乎等了有一会儿了，身上还穿着晚上录制时的那条裙子，外面披了件外套，妆容精致，但在清冷的月光下，脸色却显得有些晦暗不明。

“回来了？”她走上前，语气听起来很平静，甚至带着一丝关切，“听说邓老师的孩子出事了？找到了吗？”

左航脚步未停，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门，语气平淡无波：“嗯，找到了，没事。”

他拿出房卡，刷开了门。

许梓繁跟在他身后，似乎想跟着进去，但左航高大的身形停在门口，并没有让开的意思。

“时间不早了，你也早点休息吧。”他侧过头，看了她一眼，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，但逐客的意思却很明显。

许梓繁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。她看着左航那张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冷峻的侧脸，一股压抑了整晚的怒火和委屈终于忍不住涌了上来。

“左航。”她叫住他，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，“你不觉得，你对邓佳鑫……关心得有点过头了吗？”

左航开门的动作顿住，缓缓转过身，面对着她。月光下，他的眼神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，让人望而生畏。

“同组演员家里出事，力所能及帮个忙，有什么问题吗？”他的声音依旧平静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。

“同组演员？”许梓繁嗤笑一声，往前逼近一步，仰头看着他，目光锐利，“仅仅是同组演员？那他女儿为什么叫你‘父王’？左航，你别告诉我你没觉得不对劲！”

左航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。他微微眯起眼，打量着眼前这个看似关切、实则步步紧逼的女人。

“一个小孩子的胡言乱语，你也当真？”他语气淡漠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，“许梓繁，做好你自己的事，我的事，不劳你费心。”

这话已经说得相当不客气了。

许梓繁的脸色彻底白了。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左航，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他。他们合作多年，捆绑营销，利益深度交织，他从未用如此冰冷疏离的语气跟她说过话。

都是为了那个邓佳鑫！

一股强烈的嫉恨和危机感像毒蛇一样缠住了她的心脏。

“我是不该费心。”她深吸一口气，强压下心头的怒火，扯出一个有些扭曲的笑容，“我只是提醒你，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，别忘了我们之间的‘合作’。有些界限，越过了，对谁都没好处。”

她意有所指地说完，深深地看了左航一眼，转身，踩着高跟鞋，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住的那栋小楼。背影在月光下，带着一丝决绝的冷意。

左航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，眸色深沉。

界限？

他抬手，揉了揉依旧有些发胀的太阳穴。那些混乱的梦境，那些不受控制的心痛，那声穿越时空般的“父王”……这些，早已将他过往认知中的所有界限，冲击得支离破碎。

他关上门，隔绝了外面清冷的月光和许梓繁留下的警告。

房间内没有开灯，他靠在门板上，在黑暗中点燃了一支烟。猩红的火点在指尖明明灭灭，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脸，和那双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锐利和执着的眼睛。

邓佳鑫……

他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，仿佛要将它刻进灵魂深处。

无论前方是深渊还是幻境，这个谜底，他解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