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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12.戏中真言

雾锁旧江山

《青云》的拍摄进入后半程,剧情愈发沉重。今天要拍的,是整部剧的一个情感高潮点——男主(左航饰)为守护苍生,不得不亲手“诛杀”入魔后造成生灵涂炭的至交好友,即邓佳鑫饰演的大师兄。

这场戏在剧本上标注了“极度虐心”,要求演员展现出极致的痛苦、挣扎与绝望。场景设在一个阴雨连绵、断壁残垣的废墟之上,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。

开拍前,导演陈凯特意将左航和邓佳鑫叫到一边讲戏。

“左航,佳鑫,这场戏是重中之重。”陈凯神色严肃,“左航,你要演出那种亲手毁灭自己最珍视之人的剧痛,那种信念与私情的极致拉扯!佳鑫,你入魔后被挚友‘斩杀’,眼神里要有疯狂,但疯狂之下,必须有一丝清醒的解脱和……说不清道不明的眷恋!你们之间的化学反应一直很特别,这场戏,我要你们把那种‘特别’给我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!”

邓佳鑫听着导演的话,指尖微微发凉。自从那晚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涌现后,他面对左航时的心情变得更加复杂。恐惧仍在,但那恐惧之下,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和靠近的渴望,如同暗流,悄然涌动。他害怕这场戏,害怕在那样极致的情境下,自己会失控,会泄露那些不该存在的秘密。

左航的目光落在邓佳鑫低垂的眼睫上,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细微的颤抖。他知道他在怕,不仅仅是怕戏,更是怕戏里那份过于真实的情感,会戳破两人之间那层摇摇欲坠的窗户纸。

“放心,导演,我们会尽力。”左航沉稳地应下,声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。他转向邓佳鑫,语气平和,却不容置疑,“邓老师,我们走一遍位,找找感觉。”

邓佳鑫抬起头,对上左航深邃的眼眸。那里面没有逼迫,只有一种沉静的、仿佛能包容一切的笃定。他抿了抿唇,轻轻点了点头。

走位,对词,调整情绪。当一切准备就绪,场记板在阴沉的天空下敲响。

“Action!”

人工降雨系统开启,冰冷的雨丝瞬间笼罩了整个废墟。左航手持闪烁着灵光的长剑,站在废墟中央,而对面的邓佳鑫,一身白衣已被魔气沾染得斑驳不堪,眼神狂乱,嘴角带着诡异的笑,周身散发着不祥的黑气。

“为什么……要阻我?!”邓佳鑫的声音嘶哑扭曲,带着入魔者的偏执与疯狂,“这世间负我良多!唯有力量……唯有力量才能得到一切!”

左航持剑的手在微微颤抖,雨水顺着他坚毅的下颌线滑落,混合着……或许是泪水?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痛苦和挣扎,声音悲怆:“师兄!回头吧!不要再错下去了!”

“回头?哈哈哈……”邓佳鑫仰天狂笑,笑声在雨声中显得格外凄厉,“我已无路可回!要么杀了我,要么……与我一同沉沦!”

话音未落,他周身魔气暴涨,化作一道黑影,猛地向左航扑来!

按照剧本,左航应该在此刻,含着巨大的悲痛,一剑刺出。

然而,当他对上邓佳鑫那双在魔气掩盖下、依旧残存着一丝清明和深深刻骨悲伤的眼睛时,左航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栗!

那不是邓佳鑫在演戏!

那是透过角色的躯壳,来自另一个时空的、无声的控诉与诘问!

前世冰冷的宫殿,那碗漆黑的汤药,那个决绝离去、不曾回头的背影……所有的画面与此刻重叠!

心脏像是被那无形的剑刃刺穿,剧痛让他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剑!

“我……”他嘶吼出声,声音破碎不堪,那柄剑无论如何也递不出去!

邓佳鑫也完全沉浸在了那种情绪里。他看着左航眼中那毫不掩饰的、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巨大痛楚,看着他那仿佛背负了千山万水的愧疚,脑海中那个穿着龙袍的背影与眼前的身影彻底重合!

不是剧本!

这不是戏!

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和悲伤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。他忘了接下来的动作,忘了台词,只是怔怔地看着左航,泪水混合着雨水,汹涌而下。那眼神,不再是入魔的疯狂,而是纯粹的、跨越了生死的哀恸与……依恋。

“Cut!”导演的声音带着激动和一丝不确定,“情绪……情绪非常饱满!但是左航,你的动作……”

“对不起导演。”左航猛地回过神,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,“是我的问题,我们再来一条。”

他转向邓佳鑫,看到他依旧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,泪流不止的样子,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。他上前一步,不是剧本里的动作,而是下意识地伸出手,想替他擦去脸上的泪水和雨水。

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邓佳鑫脸颊的瞬间——

邓佳鑫像是被烫到一般,猛地后退一步,避开了他的碰触。他慌乱地低下头,用手背狠狠抹去脸上的水渍,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:“对不起导演,我……我需要调整一下。”

他说完,几乎是落荒而逃,冲向了不远处的休息棚。

左航的手僵在半空,看着那个仓皇逃离的背影,眸色深沉如夜。

全场一片寂静。所有人都看出了不对劲。这场戏的情感张力已经远远超出了剧本的要求,那几乎是一种……灵魂层面的碰撞与撕裂。

许梓繁站在监视器旁,看着屏幕上定格的那一幕——左航那无法掩饰的痛楚,邓佳鑫那崩溃的泪水,以及左航下意识伸出的、想要安抚的手……她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指甲深深陷入掌心,带来尖锐的刺痛。

她不能再等了。

而躲在休息棚里的邓佳鑫,背对着所有人,肩膀微微颤抖。他捂着自己的心口,那里痛得厉害。

刚才那一刻,左航伸手过来的瞬间,他除了慌乱,竟然……有一丝可耻的贪恋。

贪恋那份温暖,贪恋那份仿佛等待了千年万年的守护。

可是,他是谁?邓佳鑫?还是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留下、结局凄惨的青渊侧妃?

混乱的认知和汹涌的情感,几乎要将他撕裂。

左航站在原地,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衫,他却浑然不觉。他看着邓佳鑫消失的方向,目光坚定。

他知道,那层窗户纸,已经破了。

无论邓佳鑫愿不愿意承认,有些东西,已经无法再隐藏。

他收回手,缓缓握成了拳。

这一次,他不会再让他一个人面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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