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回声》首演的成功，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，激起的涟漪远超预期。专业剧评不吝赞美之词，称其为“年度最震撼的舞台表演”，“邓佳鑫完成了一次从偶像到演员的惊人蜕变”。社交媒体上，他那段解放之舞的片段被疯狂转发，邓佳鑫舞台爆发力、#回声看哭了#等词条轮流登上热搜。他的粉丝群体在狂喜之余，似乎也悄然发生着变化，少了几分对流量的追逐，多了几分对作品本身的讨论与推崇。
这种来自专业领域和大众口碑的双重认可，是邓佳鑫从未体验过的。它不像影视剧播出后那种夹杂着颜值、人设、CP感的复杂热度，而是一种更为纯粹、更为坚硬的肯定。这种感觉，让他脚步都有些发飘，连带着看向镜子里自己的眼神，都多了几分过去不曾有过的底气。
左航将他的变化尽收眼底，大多数时候只是沉默地纵容着他这份小小的、迟来的“得意”。他会把精选过的、有分量的剧评文章转发给他，会在早餐时状似无意地提起某个资深制作人对他的欣赏，但绝口不再提任何关于资源、规划的建议。他给了他一片天空，看他振翅，也看他因为飞得高而偶尔晕眩，只是默默地在下方张开无形的安全网。
然而，树大招风。首演的热度还未完全消退，那几张在后台偷拍的照片，经过一夜的发酵，终于还是没能被完全捂住，在一些八卦论坛和隐秘的社交群组里悄然流传开来。
照片拍得很有技巧，刻意选取了左航凝视邓佳鑫的角度，模糊了周围恭喜的人群，营造出一种旁若无人的、专注而充满占有感的氛围。配文更是极尽引导之能事，将左航的探班曲解为“监工”，将邓佳鑫的成功归因于“金主的资源倾斜”，甚至恶意揣测整个《回声》项目都是左航为他“镀金”的工具。
“果然，娱乐圈哪有什么真才实学，不过是资本的游戏。”
“之前洗得那么白，转头就傍着金主上话剧圈‘提升格调’了，真讽刺。”
“难怪能空降这么好的本子，周雯导演也得向资本低头呗？”
这些声音虽然被主流媒体的赞誉所压制，未能形成大规模的舆论风暴，但如同隐藏在华丽地毯下的虱子，时不时咬上一口，不致命，却足够恶心人。
邓佳鑫是在一次演出后的庆功宴上，无意中从旁人的窃窃私语和躲闪的目光中察觉到异样的。他借着去洗手间的空隙，拿出手机快速浏览了一下，那些不堪入目的揣测和冰冷的文字，像细小的冰碴，瞬间浇灭了他连日来的兴奋与暖意。
他站在洗手台前，用冷水用力扑了把脸，抬起头，看着镜中那个脸色苍白、眼底带着一丝愠怒和疲惫的自己。一种熟悉的、被污秽缠上的窒息感再次袭来。为什么？为什么他每一次凭实力获得的进步，都要被强行打上这种肮脏的烙印？
他深吸一口气，努力压下翻涌的情绪。他知道，此刻他不能失态，外面还有那么多为他庆祝的人。
当他调整好表情，重新回到喧闹的包厢时，周雯端着酒杯走了过来，她似乎看出了什么，压低声音道：“别理会那些噪音。这个圈子就是这样，你站得高了，影子自然会被拉长，会被无数人拿着放大镜审视。重要的是，你站在光里的样子，够不够亮。”
邓佳鑫看着她通透而坚定的眼神，心中的郁气散了些许。他点了点头：“我知道，周导。我不会被影响的。”
话虽如此，回到那个只剩下他和左航的家中，那股压抑的委屈和愤怒还是忍不住冒了头。他踢掉鞋子，把自己摔进沙发里，抱着抱枕，闷闷不乐。
左航刚结束一个越洋视频会议，从书房出来，看到他这副样子，脚步顿了一下，走到他身边坐下。
“看到那些东西了？”他的声音平静，听不出什么情绪。
邓佳鑫把脸埋在抱枕里，闷闷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左航没有说话，只是伸出手，一下下，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后颈，像在安抚一只炸毛的猫。他的指尖带着温热的力度，奇异地平复着邓佳鑫躁动的神经。
“我让人在处理了。”过了一会儿，左航才开口，“几个跳得最欢的源头已经查到，证据确凿，律师函明天会送到他们手上。”
他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，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公事。
邓佳鑫抬起头，看向他：“你……不生气吗？”
左航与他对视，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什么怒意，只有一种深沉的、近乎冷酷的平静：“生气？不值得。捏死几只苍蝇，需要动气吗？”
他的话语带着一种绝对掌控下的漠然。邓佳鑫知道，他说到做到，那些躲在网络背后的蛀虫，很快就会为他们的行为付出实实在在的代价。
“可是……”邓佳鑫的声音低了下去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，“他们总是这样……好像我所有的努力，都可以被一句‘靠背景’轻轻抹杀。”
左航抚摸他后颈的手停住了。他俯下身，双手捧住邓佳鑫的脸，强迫他抬起头，直视着自己的眼睛。
“邓佳鑫，你给我听好了。”他的目光锐利如刀，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，“你的努力，你的天赋，你站在舞台上发出的光，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，任何人都无法抹杀！那些只会躲在阴沟里嚼舌根的东西，他们甚至不配评价你！”
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，像一股强大的暖流，瞬间冲垮了邓佳鑫心中那点自我怀疑的堤坝。
“别人说什么，不重要。”左航的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，眼神渐渐转为一种深沉的温柔，“重要的是，你知道自己是谁，我知道你是谁。这就够了。”
他的话语，如同最坚固的锚，将邓佳鑫在风浪中微微摇晃的心，牢牢地定在了原地。
是啊，他为什么要因为那些无关紧要的噪音而怀疑自己？他站在舞台上的那一刻，观众的掌声，周导的肯定，王磊的认可，还有……左航此刻眼中毫无保留的信任与骄傲，这些才是真实不虚的！
他心中的阴霾骤然散开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明晰的坚定。他伸出手，覆盖在左航捧着他脸颊的手上，微微用力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他看着左航，眼神重新亮了起来，带着一种经历过淬炼后的光芒，“我不会再在意了。”
左航看着他重新焕发神采的眼睛，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。他低头，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而郑重的吻。
“记住你今晚在舞台上的样子。”他在他耳边低语，“那才是你。”
窗外，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。
网络上的蝇营狗苟，终究只是见不得光的阴影。
而他心中的舞台，已被真正的光芒点亮。
这光芒，源于自身，坚不可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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