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野是被笔尖划过纸张的“沙沙”声吵醒的。
不是出租屋窗外凌晨三点还在清运垃圾的卡车声,也不是隔壁情侣永远停不下来的争吵,而是一种密集、规整,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树叶的声响,裹着陈年粉笔灰的味道,硬生生钻进他的鼻腔。
他猛地睁开眼,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块暗黄色的黑板,左上角用白色粉笔写着“距离月考结束还有60分钟”,字迹歪歪扭扭,末尾还洇着一圈暗红,像干涸的血。视线往下移,是布满划痕的木质课桌,桌面上用小刀刻着“到此一游”,积灰的缝隙里卡着半块橡皮擦——这不是他的书桌,更不是他熬夜投简历的出租屋。
“同学,别睡了,再睡就来不及了。”
旁边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,林野转头,看到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女生,校服袖口磨得发白,正低头盯着面前的试卷,手指捏着笔杆,指节泛白。他顺着女生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桌面,一张没有校名、没有科目,只有标题的试卷静静躺着——《第一场考核:校规认知测试》,右上角用红笔标着“满分100,挂科即除名”。
除名?
林野刚想开口问“这是哪里”,口袋里突然传来一阵震动。他伸手摸出一个陌生的黑色卡片,卡片正面印着他的照片,照片下方写着“考生:林野”,背面只有一行字:“本场监考员:值日生,违反校规者,即刻淘汰。”
“叮铃——”
尖锐的预备铃突然响起,教室后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,冷风裹着湿气灌进来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去,一个穿蓝布校服的女生走了进来,辫子垂到腰际,皮肤白得像纸,没有一丝血色。她手里拿着一个铁皮铃铛,走到讲台前,铃铛轻轻一摇,原本嘈杂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,连呼吸声都变得小心翼翼。
“我是本场值日生,也是监考员。”女生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,“现在宣读考场规则,也就是本校校规,共三条,记不住的,会有‘特殊方式’帮你回忆。”
她顿了顿,目光扫过教室,林野感觉那目光像冰锥,刮得脸颊生疼。
“第一条,晚自习期间,不得擅自离开座位,包括调整坐姿时超出课桌范围;第二条,不得与非监考员的考生交流,包括眼神对视超过三秒;第三条,凌晨一点整必须交卷,超时未交者,按挂科处理。”
最后一个字落下时,教室最后一排突然传来“哗啦”一声,一个男生猛地站起来,椅子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划痕。“什么鬼东西!我要回家!”他说着就要往门口冲,林野甚至能看到他眼底的恐慌和愤怒。
但男生只跑了两步,就像被无形的绳子拽住,猛地停在原地。值日生慢慢转过身,辫子在空中甩了个弧度,她看着那个男生,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笑:“违反第一条校规,除名。”
话音刚落,男生的身体突然开始变得透明,像被阳光晒化的冰,先是手指,再是手臂,最后整个人化作一缕白烟,飘出窗外,连带着他桌上的试卷和答题卡,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,只有黑板上的电子钟,红色数字“55:30”在慢慢跳动,每跳一下,都像在敲打着所有人的心脏。
林野低头看着试卷,第一题的题目让他后背瞬间冒冷汗——“请写出你高中班主任办公室的门牌号,精确到楼层与房间号,写错一个数字,视为答错。”
他高中班主任的办公室……好像是在三楼?是302还是303?林野的手指开始发抖,他突然想起卡片背面的话——违反校规者,即刻淘汰。那答错题目呢?
窗外的风更大了,吹得窗户“哐当”作响。林野眼角的余光瞥见玻璃上有个模糊的影子,一个穿灰色中山装的男人,正趴在窗沿上,脸贴着玻璃,似乎在往里看。而值日生此刻正站在窗边,背对着所有人,不知道在和那个影子说着什么。
“还有50分钟哦。”值日生转过身,目光再次扫过教室,这次林野清楚地看到,她的眼睛里没有瞳孔,只有一片纯白,“提醒各位,认真答题,别想着作弊,‘班主任’最喜欢抓作弊的学生了。”
林野握紧了笔,笔尖在试卷上留下一个深色的墨点。他知道,这场午夜的考试,不是游戏,是生死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