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攥着账本的手掌全是汗,青石板上的水渍还在往下滴。楚昭然反手插上门闩的动作很熟练,像是干过无数次。小满缩在墙角,手指正摩挲手腕上的淤青——那是方才从横梁跳下来时我抓得太紧留下的。
"腰牌上的'白'字还想狡辩?"我把账本重重砸在木箱上。霉味混着陈年面粉的气息冲进鼻腔,远处野犬低吠划破寂静。
楚昭然没动,月光从窗棂斜射进来,在他脸上切出明暗两半。他忽然抬手,"叮"地一声,半块铜牌落在木箱上。赵三娘厨房角落的艾草捆又浮现在我脑海里,那天他给小满解毒时袖口是不是也有这种味道?
"监察司·昭。"我念出铜牌上的刻字,指尖抚过残缺的边缘。二十年前的东西,赵三娘说过当年有个监察司的密探叫楚昭然,负责调查张捕头的案子。
"白玉楼给我的任务是夺取账本。"楚昭然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锋,"但我..."他忽然看向小满,烛火在他眼底跳动,"你觉得我为何要救你们?"
小满突然往前蹭了半步:"你明明能一个人逃走,为什么要等我们?"他袖口沾着污水,青紫的淤痕在昏暗光线里像团化不开的墨。
话音未落,门外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。我们三个同时屏住呼吸,连墙角的老鼠都停止了啃噬声。楚昭然的手已经按在刀柄上,指节泛白。
"沈大哥你看!"小满突然扑到我身边,把密令凑近烛火。摇曳的光影里,两个梅花印在墙面投下重影。他用指甲划过印章边缘:"墨迹深浅不一样!账本上的是旧戳,这个像是刚盖上去的。"
我心头一震。那股熟悉的艾草混着龙涎的香气又飘过来,和那天在赵三娘面馆闻到的一模一样。楚昭然袖中的寒光一闪而过:"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。拿着它才能活命。"
"若这是白玉楼的圈套呢?"我后退半步挡住小满。窗外风掠过枯枝发出呜咽,像极了东庙夹道里那些"冤"字的呜咽。
吱呀——
老式木门突然晃动,门缝透进的光亮扫过墙面。靛蓝棉袄的衣角闪现,赵三娘裹着晨雾般的寒气闪身而入。她袖口还沾着艾草碎屑,手里攥着张泛黄的相纸。
"有些真相,比你们想象的更深。"她把相纸抛在木箱上,油灯映出少年面容与楚昭然七分相似。我瞳孔骤缩,那分明是张捕头年轻时的模样。
"这张捕头..."我声音发颤,"你到底是谁?"
楚昭然第一次露出痛苦神色。烛芯爆出朵灯花,照亮他喉结的滚动:"那是二十年前的我。"
小满突然指着照片背面:"这里有个'冤'字!"他指尖颤抖,"和庙里刻痕笔迹一样!"
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,铁靴踏碎青石板缝隙里的积水。楚昭然按住刀柄的手指关节发白,我嗅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艾草香,想起葱油拌面升腾的热气。
"信我,或者各自为战。"他目光灼灼,刀刃在鞘中发出轻鸣。
我把账本塞进贴身衣襟,指尖触到未干的油墨:"上次你说要查清张捕头的案子..."话音未落,门缝透进的灯光突然晃动。数道黑影映在门板上,楚昭然甩出短刃钉入门框,刀柄颤动如心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