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如同化不开的墨团,在破庙后面的山林间缓缓游动。我背着小满飞快地奔跑着,脚下踩过的枯叶发出“嘎吱嘎吱”的碎响。那七星钥匙烫得我手掌生疼,指针剧烈地抖动着,仿佛随时都要从我的掌心跳出来一般。
“沈老板,跑慢点儿嘛。”白玉楼的声音忽远忽近,带着几分戏谑,“你背上的那孩子烧得都快熟啦,再不给他喝碗退烧汤,怕是要成焦炭咯。”
我嘴里干得像要冒烟,没应声。小满的脸贴在我肩上,滚烫的温度透过衣料灼烧着我的肩膀。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越来越浅,就像风中摇晃的烛火,“呼呼”的气息若有若无。
穿过一片歪歪斜斜的墓碑时,一股腐朽的气息迎面扑来。七座古墓按照北斗七星的形状排列着,中间那座半掩的墓门挂着铁链。铁链上满是锈迹,可却留着新鲜的刮痕,这说明有人近期来过这儿。
我把小满轻轻地放在墓口的青石板上,手指触碰到板底密密麻麻的刻痕。借着晨光仔细辨认,发现那是无数个“救”字的笔画,深浅不一,像是不同人刻下的。
身后的枯枝突然断裂,发出“咔嚓”一声。我迅速转身,掷出银针,“嗖”的一下,银针钉入树干,钉住的却是白玉楼的折扇。他负手而立,月白色的长衫在晨雾中若隐若现:“找到啦?七星坟里的白露之墓,当年她们姐妹就被关在这种棺材里炼药呢。”
我盯着墓碑上“白露之墓”四个字,裂缝里残留着暗红色的痕迹。伸手抹过碑文,指尖沾上一层暗红,分不清到底是血还是经年累月的锈迹。
“当年赵三娘为了救妹妹,主动提出替她承受双倍剂量。”白玉楼走近两步,“可惜啊,白露终究没能逃过七步断肠。”
我把小满往怀里又紧了紧:“你今天话太多了。”
“因为我看得出你在动摇。”他轻笑一声,“你以为赵三娘真是好人?她亲手喂我毒药,就为换你今日。”
我的手指微微发抖。想起赵三娘每次煮错药时懊恼的样子,才明白原来她是在找解药。又想起她总用头发遮住脖子的动作,现在才知道那是烙铁留下的印记。
墓室里的霉味呛得人难受,尘土在光束中上下飞舞。石棺盖被掀开,斜靠在墙角,内壁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:“日饮砒霜三钱,夜服断肠七分”。我蹲下身子,在棺底夹层摸到一张泛黄的纸条和一支梅花簪。
刚拿起簪子,机关突然弹出染毒的银针。“嗖”的一声,我侧身躲过,耳际传来“咻”的破空声。银针扎进墓壁,留下一道细小的划痕。
“当年她们姐妹就被关在这种棺材里炼药。”白玉楼站在墓口的阴影中,声音低沉,“每到梅雨季,就要服下特制毒药,让身体变成最好的药材容器。”
纸条上的字迹已经泛黄:“若非万不得已,请勿唤醒白露。赵三娘愿以命换命,永世为奴。”落款日期是五年前。我攥紧纸条,指甲掐进掌心,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。
墓顶突然开始掉土块,“哗啦啦”的声音让人心里一惊,机关启动导致结构不稳。我抱起小满赶紧往后退,白玉楼却不闪不避,任由碎石砸落在他身上。他抬手擦去脸上的灰尘,眼神复杂:“你以为赵三娘真是好人?她不是为了你,是为了他人口中的‘人间值得’。”
“那你问过她最后悔什么吗?”我后背抵着墓壁,能感受到震动从脚底传来,“她说最悔没听过你说的‘厨子要守良心’。”
“可她还是做了。”白玉楼的声音有些发颤,“她亲手喂我毒药,只为了你能活下来。”
暴雨突然来临,豆大的雨点“啪啪”地砸在墓碑上。我抱着小满冲出墓口,身后传来“轰隆隆”的巨石塌落声。白玉楼被巨石阻挡,但立刻施展轻功追了过来。
雨水冲刷着墓碑,“白露之墓”渐渐模糊,最后变成了“白露之殇”。七星钥匙在雨中闪着亮光,指向新的方位。我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满,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。
趟过冰冷的溪流,水温刺得我皮肤生疼。展开纸条一看是半张地图,背面沾着梅花簪上的毒粉。远处城郭的轮廓隐约可见,州府城墙若隐若现。
“三娘,”我望着暴雨中的墓地,喃喃说道,“这次我要找出你说的那个人间值不值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