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镜中鬼影】

雨水顺着我的鬓角往下淌，混着冷汗钻进衣领。小满整个人都贴在我胸口，滚烫的额头蹭得我脖颈发痒。白月在前头开路，弓弦震颤的嗡鸣声不绝于耳。

"往这边！"她喊了一声，箭囊已经见了底。我抱着小满拐进山坳，脚下一滑，泥浆漫过靴筒。身后尸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，像是有人在敲打枯骨。

小满突然睁开眼，瞳仁漆黑得像墨汁。"你不是我大哥..."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，手指抠进我手臂，"我是白露..."

我心里一惊，差点把他摔在地上。这孩子额头上青筋暴起，嘴角咧到耳根，分明是先前那副要吃人的模样。可赵三娘说过，白露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。

"闭嘴！"我咬牙低吼，手上却不敢松劲。怀里的小满轻得像片落叶，烧得却比炭火还烫。七星钥匙贴着胸口，烫得皮肉发疼。

白月突然拽住我胳膊："别跟他说话！他们用你俩做'双生'实验，你现在说的每句话都可能被...那边听到。"

我心头猛地一跳。双生？赵三娘临死前抓着我的手，说要把解药留给真正的白露。难道说...

"沈大哥..."小满的声音又变回来，带着哭腔，"快跑..."他脖子一歪，昏死过去。我低头看去，他后颈处浮出个暗红的梅花印，和赵三娘脸上的如出一辙。

雨越下越大，我踉跄着往前跑，脑子里乱成一团。碎镜里那个诡异的笑容还在眼前晃，赵三娘喂我吃梅子酱的画面也跟着浮现。那味道，和现在空气里的腐臭味一模一样。

"左拐！"白月的声音从前面传来。我转过弯，看见个半人高的洞口。她已经守在那里，脸色煞白。"快进来！"

我猫腰钻进去，白月立刻搬了块石头堵住洞口。洞里潮湿阴冷，能听见外头雨打树叶的声响。小满在我怀里轻轻抽搐，呼吸细若游丝。

"你..."白月盯着我看了半晌，突然开口，"你脸上那道疤，是不是会自己动？"

我一愣。自从吃了赵三娘给的梅子酱，那道红痕就时隐时现。刚才在破庙，它分明是活的，像条吸饱了血的蜈蚣。我摸了摸脸，指尖沾到温热的液体——是血。

"赵三娘说过，'双生'就是要找两个相似的人..."白月的声音发颤，"一个成功，一个失败。你和小满..."她顿了顿，没敢说下去。

我抱着小满往后缩了缩。洞里伸手不见五指，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。小满忽然动了动，滚烫的脸颊贴着我脖子："大哥...你闻到了吗？"

我深吸一口气。除了血腥味，还有股若有若无的香气，像是泡烂的梅花。这味道让我想起赵三娘的面馆，想起她亲手调的梅子酱，想起她在地上蜷成一团的样子。

"他们..."白月突然开口，"用你们做实验，想要复制赵三娘的能力。但失败了，所以..."她咬住嘴唇，没说完后面的话。

我低头看着小满。这孩子从小就聪明伶俐，学什么都快。我教他切菜，他能记住每种食材的纹理；我教他调味，他能尝出汤里少了哪一味料。可这些，真的都是他自己吗？

"你不是失败品。"我说，声音有些发抖，"你是小满，是我弟弟。"

白月突然抓住我手腕："你确定吗？刚才在破庙，你有没有想过要杀掉疤脸人？是不是觉得特别容易？是不是..."

我想起疤脸人刀尖抵住咽喉的瞬间。确实，那一刻我的反应快得不像话，动作也格外精准。就像...就像赵三娘教我切面时的感觉。

"沈大哥..."小满又醒了，眼睛还是漆黑一片，"镜子里..."他伸手指着洞口，"他们在镜子里..."

白月猛地转身，箭囊已经空了。她握紧匕首，背对着我们。"他们来了。"她说，声音很轻。

我听见外面有东西在爬，像是蛇，又像是指甲刮擦岩石的声音。小满在我怀里剧烈抽搐，嘴里发出呜咽声。那声音忽男忽女，听得人头皮发麻。

"撑住。"我贴着他耳朵说，手却按不住他急促的心跳。这孩子的脉搏快得不像话，像是要把心口震碎。

洞外的雨声突然停了。紧接着，一串银铃声飘进来，清越悠长。白月脸色大变："是白玉楼..."

"不对..."我盯着洞口，"是赵三娘..."

话音未落，洞口的石头突然被掀开。雨水裹着腐叶涌进来，映着闪电，我看见一张苍白的脸。那是个年轻女子，穿着素白的衣裙，发间簪着朵梅花。

"白露..."小满喃喃道，声音带着哭腔。

女子没有说话，只是朝我伸出手。她的指尖泛青，指甲盖却是诡异的绛红色。我抱紧小满往后退，后背撞上冰冷的石壁。七星钥匙突然剧烈震动起来，像是要从里面烧穿我的皮肉。

"别看她的眼睛！"白月低声喝道，挥刀劈向那女子的手腕。刀锋砍在虚空里，溅起一片水花。再看时，那女子已经不见了。

小满在我怀里剧烈挣扎，嘴里含混地喊着："镜子！镜子！"我还没来得及反应，白月突然扑过来，把我按在地上。

"你疯了吗？"我怒吼。

"你自己看！"她指着我胸口。七星钥匙正在发光，微弱的蓝光映出我的脸。那道红痕已经蔓延到眼角，像是要吞掉整张脸。更可怕的是，我的嘴角正慢慢上扬，露出一个陌生的笑容。

"沈大哥..."小满突然清醒了些，抓住我的衣襟，"你闻到了吗？那味道...和镜子里的一样..."

我深吸一口气，果然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。不是梅子味，而是另一种更淡、更阴寒的味道。洞顶的钟乳石滴下水珠，落在小满脸上。他喉咙动了动，像是吞了口凉风。

"撑住啊..."我把他的脑袋轻轻搁在臂弯里，摸出水囊往他唇边倒了一点。水顺着下巴流到衣领里，他喉咙动了动，像是吞下了什么。

白月突然捂住我的眼睛："别看！"

我本能地挣扎，却被她按得更紧。黑暗中，我听见洞外传来一阵窸窣声，像是无数蛇在爬行。小满在我怀里剧烈抽搐，手指抠进我手臂。

"时辰到了。"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，和赵三娘的一模一样，"该换人了...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