镜中之人

晨雾裹着血腥味往鼻子里钻。我跪在溪边，小满滚烫的额头贴着我下巴。他后颈的梅花印忽明忽暗，像是要从皮肉里爬出来。

白月蹲在五步开外的岩石后头，匕首尖在地上划出凌乱痕迹。她耳后的碎发还在滴水，遮不住锁骨处那道新鲜抓痕。

"沈大哥..."小满突然睁眼，瞳孔漆黑如墨，"镜子...他们在..."

话没说完就昏死过去。我手一抖，七星钥匙掉进溪水。水面泛起蓝光，倒影里我的脸扭曲成陌生模样。

"别看！"白月一把拽过我的头。她手掌发烫，虎口结着的血痂蹭在我脖子上，"现在不是时候。"

"那是什么？"我声音发颤，"为什么镜子里的我..."

她没回答，箭囊空荡荡地晃着。昨夜那一箭擦过她左臂的伤口又渗出血来，浸透袖口。

山洞方向传来弩箭上弦的金属摩擦声。疤脸人还没死透，他的笑声混着腐烂梅子的味道飘过来："时辰到了。"

白月扯下斗篷裹住小满："抱紧他，别让他乱动。"

"你先告诉我——"

"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！"她咬牙打断我，"等见到老疤，你想问什么都行。"转身时发梢扫过我脸，带着股焦躁的檀香。

溪水突然暴涨，浪头打在岸边石块上。我抱着小满往高处退，后腰撞上树干。七星钥匙还在发热，隔着衣料烙得生疼。

"他们来了。"白月低声说。三名黑衣人从晨雾里显出身形，弩机瞄准我们。疤脸人走在最后，胸前插着半截断箭，嘴角咧到耳根。

小满突然剧烈抽搐，指甲抠进我手腕。他喉间发出咯咯声响，嘴角渗出黑血，在晨光里格外刺眼。

"快跑..."白月攥紧匕首，"往西边林子..."

话音未落，弩箭破空而来。我抱着小满滚向右侧，背后树干应声裂开。第二支箭擦过我肩头，钉进泥地。

"往这边！"白月挥刀劈向最近的黑衣人，火星溅到我脸上。她动作比我记忆中慢了半拍，左臂明显使不上力。

疤脸人站在原地不动，手里摇着个铜铃铛。叮当声和脚步声同频，像是催命的钟摆。他身后三个黑衣人呈三角阵型包抄过来。

"沈大哥..."小满抓住我衣襟，气息灼热，"镜子...快看镜子..."

我低头看他，少年脖颈暴起青筋，指甲掐进我手臂："他们在等你变成他们..."

溪水再次暴涨，浪花拍岸的声音里夹杂着诡异笑声。我转头望去，水面倒影竟映出我扭曲的笑容，嘴角咧得比疤脸人还大。

"闭眼！"白月的声音带着哭腔。她拽着我往后退，脚跟绊到树根。一个黑衣人扑上来，她挥刀割开对方咽喉的动作利落得过分。

鲜血溅在小满脸上，他眼皮微颤，嘴唇翕动："双生...要换人了..."

我死死按住七星钥匙，冰凉的金属贴着手心。钥匙突然发烫，蓝光顺着掌纹蔓延到手腕。疤脸人停住脚步，铜铃声戛然而止。

"原来如此。"他阴恻恻地说，"失败品居然活到现在。"

白月挡在我面前，匕首映着晨曦寒光："抓紧小满，不管发生什么都别松手。"

"所以你也看到了？"我盯着她后颈，那里有道新添的红痕，和我脸上的感觉一模一样，"那个笑得像疯子的我？"

她别过头，发丝遮住表情："现在不是时候。"

小满突然剧烈挣扎，袖口撕裂处露出梅花印。那印记泛着绿光，像有虫子在皮下游走。我按不住他，只能任由他抓挠我的胸口。

"快...打开镜子..."少年的声音忽男忽女，"他们都等着呢..."

白月猛地掰开小满的手指，他指甲生生被折断。血珠滴在七星钥匙上，蓝光暴涨。水面倒影里的我咧嘴大笑，露出森白牙齿。

疤脸人狂笑起来："时辰到了！"

三名黑衣人同时扑来。白月挥刀格挡，刀刃砍进对方肩胛骨的闷响清晰可闻。我抱着小满往后退，后背抵上冰冷石壁。

小满忽然安静下来，滚烫的额头贴着我脖子："大哥...你闻到了吗？"

血腥味中混进一丝甜腻，像是腐烂的梅子。我嗅到熟悉的香气，和赵三娘面馆里那罐梅子酱的味道一模一样。

"是药引。"白月喘着气说。她脚下躺着两个黑衣人，第三个捂着喉咙倒地。"他们在找能唤醒'双生'的人。"

"所以小满..."

"他是钥匙。"她抹去嘴角血迹，"而你是锁。"

疤脸人突然冲上来，断箭从他胸前甩出，扎进我脚边。我抱着小满滚向左侧，后颈红痕火烧般疼痛。

水面倒影里的我正在笑，嘴角咧到耳根。和疤脸人的笑容一模一样。

"看够了吗？"疤脸人的声音带着戏谑，"你们这些失败品，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。"

白月突然抓住我手腕，她掌心温度高得吓人："必须去找老疤。现在！"

我低头看怀中的小满，少年睫毛轻颤，嘴唇泛紫。他脖颈的梅花印开始扩散，像蛛网爬向耳后。

远处传来诡异铃声，和疤脸人的铜铃声交织在一起。晨雾越来越浓，遮住了西边林子的方向。

"走！"白月拽着我往后退，一脚踩断枯枝。疤脸人狂笑着追来，身后跟着三个摇铃的黑衣人。

七星钥匙贴着胸口发烫，蓝光映出小满苍白的脸。他嘴角勾起诡异弧度，和水面倒影里的我如出一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