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到这些,宁忧不由的在心里暗骂自己,他确实不是一个人,他又怎么配呢,他怎么配得上那么好的师父。
五岁,他以为自己的人生要走到头了,看开了,也不想活了。
是师父,将他从万丈的泥潭中拉出,十载春秋的教导,换来的是自己的没良心。
如今二十二岁,在生活又一次走到头时,还是师父,给了他希望。
/啪!/
响亮的巴掌声在院内传递,落泪间,纸笔不知何时落在石桌上。
楚清逸没有抬头,只是轻声开口。
“过来。”
宁忧犹豫片刻,还是擦了擦眼泪,慢吞吞的走上前,坐下后又听楚清逸开口。
“这些年,用了多少禁术,写出来。”
“师父……我……”
“不记得不是理由,倘若如今阁主不愿跟我说,也别乱认关系了。”
一句话堵住了宁忧后面的所有的话,他提笔,写的却是极慢。
一炷香后,宁忧看着手里写的乱七八糟的纸,捏了捏手心,小心翼翼的递给楚清逸。
接过纸张,简单的一眼,楚清逸就知道宁忧没有说实话。
如果宁忧是为了见他而学的禁术,那么众多禁术中放在前面的一定会有常见的几本,可这里却大多是些难寻的孤本。
察觉到楚清逸探究的目光,宁忧慌了一下神,不知要做何解释。
好在楚清逸并没有说什么,收起那张纸就走了,宁忧跟在身后,有些慌乱。
“师父!您……”
“宁阁主,我是抚天,不是您的什么师父,我想您一生无依无靠,师父这个身份,对您来说恐怕也无足轻重。”
“不是的!师……”
宁忧想再说些什么,楚清逸却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,又是孤寂。
“也是,七年前的离开,怎么可能得到原谅呢……”
那些美好的愿景消散,宁忧一人站在院内许久,师父不愿见他,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?
转身看到地上的长剑,那是宁忧的第一把剑,是当年,楚清逸笑着赠予他的,报仇的希望……
随后,长剑被拿起,宁忧握了握剑柄,毫不犹豫的刺穿了自己的胸膛。
银白的剑刃毫不犹豫的刺穿,带出一片殷红。
宁忧在赌,赌楚清逸对自己的不舍与心疼。
事实也确实如此,剑过胸膛不过三秒,楚清逸就慌忙出现,看到宁忧嘴角挂着的势在必得,他气不打一处来,却还是先用灵力稳住了宁忧的伤势。
好在那一剑,是带着算计的一剑,没有伤及到宁忧的要在。
楚清逸守在床边,复杂的凝视着宁忧,七年,给一个性冷的人更多狠厉,是好事还是坏事呢……
睡梦中,宁忧回到了五岁那年,可惜这一次,他的神明并没有救他,连一眼都没有施舍,仇人的剑刃刺穿他幼小的身躯,痛感如海浪般袭来,连叫喊的气力都没有。
他和那宅院中的所有人一般,在一夜间被夺去了生命,再没有人过问,这里过去是怎样的风光无限。
“不……不要!”
恍然惊醒,卧房中空无一人,宁忧看着周围的摆饰,意识到这恐怕是师父的房间。
胸口的疼痛传来,疼的他龇牙咧嘴,楚清逸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来,看到宁忧这样,不由冷笑。
“宁阁主现在知道疼了,下手的时候可没犹豫。”
“师……师父……”
“可别,我担不起这身份,既然醒了,就请宁阁主自行离开吧。”
“不!我不走!”
见宁忧这般无赖,楚清逸也不与他多废话,挥挥衣袖转身就要离开。
“宁阁主不走,我走就是了。”
身后的宁忧见情况不对,赶忙开口威胁道。
“我敢刺自己一次,就敢刺自己第二次,就不信,师傅你忍……”
/啪!/
屋内响起清脆的巴掌声,宁忧被这一下打的侧过脸去。
“身体发肤受之父母,你就是这般毫不在乎?”
“我父母早不知死了多少年了!刚好整死我自己,我好去陪他们!”
又是一掌落下,宁忧的脸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。
楚清逸看着眼前不知悔改的人,本来的所有计划都变的无所谓,七年,真是让这人养了一副牙尖嘴利。
心底的痛蔓延,楚清逸当真不想再见到这人。
“过几天我会治好宁阁主的伤痛,那时,请别再来打扰。”
屋内再无那抹白色身影,宁忧后知后觉的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多么过火的话,他下床试图走出这屋子去寻楚清逸,却被禁制困束。
这下,是真的被他玩遭了。
宁忧心想,不甘在他的心底渐渐覆盖过愧疚。
屋内被他打砸一通,哪怕伤口格外的痛,也没制止下他的动作。
楚清逸在灵镜中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切,他失望吗?
当然,自己的十年,用心去培养教导一个孩子,分开的时间越长,他的思念就越深,本以为一切顺利他们还会回到从前。
可那个懵懂无知的孩子早变得心狠手辣,肆意妄为,不知悔改,是什么,让他们走到如今这一步,楚清逸想不通,理不顺。
泪缓缓落下,或许,他是该放手了。
不再去理会,不再管,不再不舍,不再心疼。
对他们都好的结局,也许就是放手。
楚清逸想,如果他一生都是一个不问世事的仙人就好,那样定然少了很多烦恼与忧愁。
怀里那张宁忧写的磕磕绊绊的纸条被他撕碎,他当真,弃了。
夜深,等到宁忧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时,泪水再也无法控制。
他当然知道自己如今这般是有多么狼狈,无耻,不堪,可是禁术带来的伤害又怎么可能仅此而已,他要承受的痛苦又怎会轻易结束。
如果自己死去,定然所有人都会送了一口气吧……
宁忧是这样想的,滴血的心却还是自私的想再看楚清逸一眼,哪怕就一眼。
等到收拾好屋子,早是丑时。
可惜楚清逸不知道,他看到的永远只有宁忧疯狂又偏执的一面,他不知道宁忧事后的一切,也再无心知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