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忧听到楚清逸的话,越发觉得自己的师父像个人了,现在阴阳他的话一句接着一句,不知从哪学来的,以前可是连个屁都不带放的。
总归是自己有错在先,宁忧在院门处跪下,也不顾身上疼痛,慢慢膝行到楚清逸脚边。
“师父~我的好师父~”
楚清逸听着这一声声肉麻的称呼,眉梢轻挑,不详的预感在他心底泛起,难不成还能一会没见,就让这孩子脑子被治好了?
“有事就说,别在我面前这样作怪,我还在气头上呢。”
楚清逸虽是这么说,但宁忧自个心里清楚,他的师父就是个活菩萨,心软的不像样子,曾经他们住在五柳书院时就是这样,每次都说要重责自己,最后还是留情,要不然也不会养得十七岁的那个他肆意妄为。
“我想下山去,师父。”
楚清逸看似毫不在意,拿着茶杯的手却顿了一下,而后想明白了是什么事,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。
杯中茶叶在滚水的惊扰下浮浮沉沉,像是每一个步入江湖的人。
不由得,楚清逸想起多年前,一人最后告诫自己的话:
“一失足成千古恨,再回头已百年身。”
那人与自己的相遇仿佛就在昨日,如今却过到了连自己都记不清岁月的日子。
沉声许久后,石桌上传来脆响,一块令牌被楚清逸扔在桌上。
“拿着这块令牌,山门外的结界不会对你有效,有事就赶紧走吧,反正你也不止欠我这些。”
宁忧看着令牌,直觉告诉他好像曾在哪里看过这东西,但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,人最后还是乖巧的将东西收进戒中,没多嘴问一句。
“师父放心,徒儿回来之后一定补上我欠下的一切。”
话罢,少年走出门,一路狂奔至山下,八千级台阶不过转眼,跨马纵身而去,衣摆在夜中沙沙作响。
一杯茶入肚,楚清逸遥遥注视着那道决然的背影,自己曾经也有过风光,肆意的时候。
确实……
一失足成千古恨,再回头已百年身。
如果让你生生世世守在这苍途山上,哪怕死也不能脱离,你又会如何呢?宁忧。
叹息声久久不断,可惜,不过是一个人的永恒。
大楚皇宫的高墙之内,帝师刚从皇帝寝宫中走出,一只飞鸽俯冲而来,随后稳稳的落在他的肩头。
经过四个时辰不间断的赶路,天已经大亮,而宁忧也顺利抵达了楚国江洲。
作为楚国的几大名地,江洲白日里颇为热闹,宁忧在城里寻了一会,不多时,他停在一家门牌下刻有残剑标志的酒楼前。
刚踏进店铺,坐守钱柜的店小二就注意到了宁忧,此时的宁阁主身披黑袍,头戴箬笠,面部还有黑纱遮挡。
“天也潇潇,地也茫茫,何处可安身。”
“自是缘机。”
话落,钱柜后出现一条密道,宁忧没有一丝犹豫的走了进去。
缘机阁的总部在皇城脚下,除了江洲和另外三处,其余地方都是小型的驻足点,而江洲离三国交界处最近,这也正是宁忧选择先来江洲的原因。
身后的门再次关上,宁忧这时反倒安下心来,不急不慢的向前走去,刚到达地下据点,一道黑色的身影突然出现。
“阁主,您终于来了。”
“嗯,现在总阁那的情况怎么样。”
“总阁有几大长老坐镇,情况还好,只是……汶泽恐怕已经……已经……”
“罹戚,有话就说,你知道的,我从不多苛责你。”
“是,是属下暗自揣测阁主心思,属下该死,汶泽最新的消息还停留在两天前,恐怕如今已经沦陷……“
听完罹戚的报告,宁忧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眉心,这缘机阁还真是一天都离不开自己,不过转念一想,半年没有处理阁内的任何事务,能做到如今,罹戚确实披着自己的狼皮,尽了一只羊最大的努力。
“过会我就启程去京都,有我出面,大楚皇帝不可能抓着这点小事不放,你先去汶泽稳住情况,不要和他们正面起冲突,记住,不管是自己的人还是官家的人,都尽量避免死亡。”
“是。”
据点的门关了又开,开了又关。
江洲城依旧热闹,没有因为任何一个人的来去而有所改变,纵马疾驰在官道上,或许连宁忧自己都没发现手心内浸满汗珠。
只是天气太热了吧……是的。
如今天下势力三分,楚国,晟国,晏国各占其一,楚国临海,西南是晟国,西北是晏国,为了守城,初代楚国国君将都城建在最东,偏偏苍途山在三国交界处。
日夜不断的赶路方法,让宁忧面对漫长前路总是忍不住抱怨,横跨整个楚国,对他这个“重伤犯”来说实属不易。
盛怒之下赏赐的雷霆,本就难挨,更何况宁忧一点药都没上,就这样在马上不停磋磨自己的那点皮肉。
…………
行至京都,宁忧来不及休息,匆匆换了一身衣服,保证自己不会在殿前失仪后,就进了宫。
朝阳宫内,当朝皇帝正在批阅奏折,听到近侍的来报,只淡淡回了一句不用管他。
夏日要过去了,天还是这么热,跪在鹅卵石上,本该不好受,好在宁忧这孩子有先见之明,提前吞了大半瓶丹药。
宫内最近因为“汶泽事变”忙的不可开交,就算路过,也没几个人有心思看他。
踏入皇宫,宁忧才意识到自己的那群手下闯了多大的祸,当时收到罹戚传信,他只是匆匆看一眼,简单回信后就去求楚清逸让自己下山了,后面听人禀报,更是没咋注意。
遭罪啊,宁忧。
烈日下的人感觉自己快要变成人干了,他是感觉不到疼,可是不代表他不会渴啊,宁忧在心里把大楚皇帝吊起来悄悄的骂了一遍又一遍。
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面前逐步靠近的影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