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红色的侧门在身后轻轻合拢,将市井的喧嚣与那抹属于萧煜的、带着枫叶和桂花酒气息的世界彻底隔绝。门内,是另一重天地——乔府。虽挂着“府”的名头,却早已不复昔年荣光,庭院略显萧疏,墙角蔓延着青苔,空气里浮动着一种陈年旧木和淡淡香火混合的气息,静谧,却压得人心头沉甸甸的。
乔忆挺直的背脊在门闩落下的瞬间,几不可察地松懈了一瞬,但很快又恢复了惯常的、无懈可击的端庄姿态。只有一直紧紧跟着她的忆荷,敏锐地捕捉到了小姐指尖那尚未完全平息的微颤。
“小姐……”忆荷小声唤道,圆圆的眼睛里盛满了担忧。
乔忆侧过头,对她露出一个极淡、却意在安抚的笑容:“没事。回去把叶子处理一下,好好夹在书里,别皱了。”她语气平静,仿佛刚才山上那场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告白,真的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。
主仆二人沿着抄手游廊,悄无声息地向着府邸深处、她们所居的偏僻小院走去。廊下偶尔遇上一两个洒扫的婆子或步履匆匆的丫鬟,见到乔忆,不过是例行公事般地屈膝行礼,眼神里却没什么真正的恭敬,甚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打量和轻慢。乔忆一律微微颔首,目不斜视地走过,将那些目光隔绝在外。
这便是她的处境。父亲乔彦博,一个挂着闲职、早已失了圣心、终日沉溺于书画古玩的没落世家子。继母王氏,出身商贾,精于算计,将府中中馈把持得滴水不漏,对前妻所出的乔忆,面子上勉强过得去,内里却克扣用度、处处掣肘。底下还有一位异母所出的妹妹乔婉,年方十四,被王氏娇惯得性子骄纵,最喜在言语上给乔忆这个“姐姐”添堵。
这座府邸,于她而言,从来不是温暖的港湾,而是需要时刻警惕、步步为营的战场。
回到名为“漱玉斋”的小小院落,虽陈设简单,却被打扫得窗明几净,院角几株晚桂尚有余香,勉强算是一方清净之地。忆荷手脚麻利地去打水沏茶,乔忆则独自走进内室,在临窗的榻上坐下。窗外正对着一小片枯山水景致,几块顽石,数痕波纹,单调而冷清。
直到此刻,只剩下她独自一人,乔忆脸上那层面具般的平静才终于出现裂痕。她缓缓摊开一直微握的手,掌心那四个深深的月牙印清晰可见,带着隐隐的刺痛。这痛感,奇异地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。
萧煜……
这个名字,连同他今日那双炽热、真诚,最终盈满失落和不解的眼眸,不受控制地再次浮现。
“从第一次在苏府的赏花宴上见到你,我就觉得你和别的姑娘不一样……”
“我喜欢你,不是一时兴起,是真心想和你过一辈子……”
他的话语,低沉而清晰,仿佛还在耳畔回响。说不心动是假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