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抄书人……或许可以从那些常来租书的寒门学子中寻找,他们需要银钱,我们提供机会,可以签订契约,确保质量和保密。至于眼光,”乔忆顿了顿,目光坚定,“我可以先筛选一些文章,或者,我们可以尝试与一两位在国子监内有些名望、但家境清贫的学子合作,由他们推荐文章,我们负责印制或抄录,利润分成。”
这个想法更大胆了,直接与国子监的学子打交道,风险更高,但一旦成功,回报也可能超乎想象。这不仅仅是赚钱,更是建立一条通往知识核心圈子的微弱纽带。
周掌柜被乔忆的大胆设想惊住了,瞠目结舌,半晌才道:“大小姐……这,这能行吗?与学子合作,万一……”
“凡事总有风险。”乔忆平静地打断他,“但我们不能因为害怕风险就固步自封。墨香斋再这样下去,迟早难以为继。周掌柜,你且先留意着,看看有没有合适的、可靠又急需银钱的学子,字迹一定要好,人品也要敦厚。至于合作的人选……需从长计议,务必谨慎。”
她没有立刻强推行事,而是给了周掌柜一个缓冲和观察的时间。她知道,改变需要循序渐进,尤其是面对周掌柜这样谨慎惯了的人。
在书肆待了约莫一个时辰,仔细查看了账本和库存后,乔忆重新戴好帷帽,带着忆荷悄悄返回乔府。此行虽然没有立竿见影的解决方案,但她对墨香斋的潜力有了新的认识,也找到了一个可能的方向——围绕国子监的学子需求做文章,将书肆从一个单纯的售书点,尝试向一个微型的知识服务枢纽转变。
回府的路上,经过云锦轩所在的街市,她远远看了一眼那不算起眼的门脸。或许,云锦轩的出路,也不在于单纯买卖布料,而在于提供某种“价值”?比如,为那些买不起顶级绣品,但又追求些许精致的客户,提供一些简单的刺绣花样设计、或者布料搭配的建议?甚至,将来若有可能,可以尝试承接一些小批量的、有特色的定制……
她的思维渐渐活跃起来。困境依然如铁壁般矗立,但她似乎开始找到了几把可能撬动缝隙的、无形的钥匙——精准的需求、独特的服务、以及建立在小范围圈子内的信任。
刚回到漱玉斋不久,还没来得及换下衣裳,忆荷就神色慌张地跑进来,低声道:“小姐,不好了!二小姐屋里的春杏刚才鬼鬼祟祟地在咱们院门口张望,好像……好像看到我们回来了!”
乔忆心中一沉。乔婉身边的人,一向是王氏的耳目。若是被她们发现自己私自出府,尤其是去了商铺,只怕又是一场风波。王氏正愁找不到她的错处呢。
她迅速镇定下来,对忆荷吩咐道:“别慌。我们是从角门悄悄回来的,她未必看得真切。你去把上次母亲赏的那匹素锦找出来,就说我们一直在房里比对绣样,准备给你做件新衣裳。若有人问起,就这么说。”
“是,小姐!”忆荷连忙应下,去翻找布料。
乔忆坐在榻上,心绪难平。内外的压力如同交织的网,将她紧紧缠绕。每一步探索都伴随着风险,每一次尝试都可能招致更多的监视和打压。
然而,当她想到墨香斋后窗外那条通往国子监的巷子,想到那些在云锦轩绣样上看到的、充满生机的图案,一种不甘屈服的力量便从心底涌起。
她想起萧煜。他的世界,是鲜衣怒马,是朝堂权谋,是广阔天地。而她的世界,是方寸院落,是蝇头小利,是步步惊心。他们之间,何止是门第的差距,更是整个生存维度的不同。
可正是这种不同,让她更加清醒。依靠别人,哪怕是看似真诚的萧煜,终究是镜花水月。唯有自己掌握安身立命的本钱,才能在这世上获得一丝真正的喘息之机。
夜色再次降临。乔忆在灯下,开始仔细规划下一步。她需要更隐蔽的行动,更可靠的帮手,以及,更重要的是,一个能够测试她那些“想法”是否可行的、小小的机会。也许,可以从为墨香斋寻找一两个可靠的抄书人开始?或者,让忆荷试着接触一下云锦轩附近那些手艺尚可、但接不到大活的绣娘?
前路漫漫,昏暗未明。但这一次,乔忆的眼神不再只是凝重,更多了一份属于开拓者的锐利与决绝。她的抉择,正引导着她,一步步走向那充满未知、却也蕴含希望的命运岔路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