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掌柜送来的苏绣花样,像一簇微弱的火苗,在乔忆心中点燃,却又被现实的冷水一次次浇淋。高端路线走不通,降低成本又失了特色,云锦轩似乎陷入了一个僵局。
她将那些精美的绣样仔细收好,心中并未完全放弃这个方向,但明白眼下并非最佳时机。视线转而投向另一处产业——墨香斋。
与云锦轩相比,墨香斋更显清冷。它坐落于一条僻静的巷子里,主要售卖些常见的典籍、启蒙读物和文房四宝,顾客多是附近的寒门学子或一些附庸风雅却囊中羞涩的文人。掌柜姓周,是个年过半百、有些迂腐的老秀才,为人还算本分,但经营上却墨守成规,缺乏进取之心。
乔忆决定亲自去墨香斋看看。这并非易事,闺阁女子独自前往商铺,在这个时代是极不妥当的行为。她需要一個合理的借口和周全的安排。
机会很快来了。几日后,王氏要带着乔婉去相国寺上香,为乔婉的婚事祈福(王氏一直想将乔婉高嫁,哪怕做个侧室也好),预计要大半天才能回来。这是个难得的空档。
乔忆提前让忆荷悄悄给周掌柜递了话,说她有一批父亲闲置的旧书想送到书肆寄卖,需亲自过去清点一下书目。这个理由勉强说得过去,毕竟涉及“父亲的藏书”,她作为女儿出面打理,虽不合常规,但也不算太离谱。
出发这日,乔忆换上了一身颜色最不起眼的青色布裙,用帷帽遮住了面容,只带着忆荷一人,从乔府最偏僻的角门悄悄溜了出去。走在熙攘的街道上,感受着与深宅大院截然不同的市井气息,乔忆的心跳微微加速,既有冒险的紧张,也有一丝久违的自在。
墨香斋比想象中更显陈旧。门楣上的匾额漆色斑驳,店内光线昏暗,书架上的书籍摆放得还算整齐,但蒙着一层淡淡的灰尘,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和墨锭特有的味道。周掌柜见到包裹严实的乔忆,虽然诧异,但还是恭敬地将她们引到了后堂一间小小的账房。
摘下帷帽,乔忆没有过多寒暄,直接说明来意——并非真的寄卖旧书,而是想详细了解书肆的经营状况。
周掌柜有些惶恐,一五一十地汇报:生意清淡,主要靠售卖便宜的纸张、墨锭和租赁一些通俗小说维持,利润微薄,刚够支付房租和他的工钱。偶尔有些学子来抄书赚点润笔费,但也形成不了气候。
乔忆静静听着,目光扫过账房窗外那条僻静的巷子,忽然问道:“周掌柜,这条巷子再往南,是不是靠近国子监了?”
周掌柜一愣,答道:“回大小姐,是的,穿过两条街就是国子监的后街。偶尔也有些监生会绕道从这里走,但……鲜少有人进来光顾。”
国子监!那是天下最高学府,汇聚了全国最优秀的学子和他们背后的资源。墨香斋守着这样一个“宝库”,却只能做些边缘生意,实在是暴殄天物。
一个模糊的想法开始在乔忆脑中成型。她想起自己偶尔翻阅那些闲书时,看到一些学子为了备考,会需要各种经籍的注释、时文的范文,甚至是某些难得一见的孤本抄件。墨香斋能否在这些方面做文章?
“周掌柜,”乔忆沉吟道,“如果我们除了售卖现成的书籍,还提供代为抄录、整理典籍的服务如何?比如,有些学子需要某本书的特定章节或注释,我们可以找人精心抄录;或者,将一些优秀的科考范文汇编成册?”
周掌柜皱起眉头,为难道:“大小姐,这……想法是好的。但抄录需要可靠的、字迹工整的抄书人,工钱不菲。汇编范文更是需要眼光,而且涉及版权……恐怕不易。再者,那些监生眼界高,未必看得上我们这小店。”
困难依旧存在。但这一次,乔忆没有轻易气馁。她意识到,问题的关键或许不在于做什么,而在于如何建立信任和找到独特的价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