霸凌

沈之遥被霸凌了。

先是作业本上莫名出现的嘲讽涂鸦，用尖锐的笔触划破她工整的笔记；接着是体育课后，发现自己的运动鞋鞋带被齐刷刷剪断；然后，走在走廊时，总会“恰好”有人伸出脚，若非她反应快，早已摔得不轻。

每次下课，她都能听到琐碎的声音。

“看她平时挺乖巧的，和透明人一样，没想到还玩跟踪。”

“别这样说，说不定有什么误会呢？”

“听说她妈离婚了，好像是……”

沈之遥听着，面上不动声色，只是握着笔的指节微微泛白。

“遥遥，别哭，软弱，才是敌人想要看到你的样子。”

童年里，沈之遥被邻居家的小孩欺负的时候，父亲总是摸着她的脑袋，然后花样似的变出很多娃娃。

“你看，这是爸爸给遥遥买的新娃娃，好看吗？”

沈之遥放下笔，将破损的作业本一页页抚平，用胶带仔细粘好。

她却觉得鼻腔涌上一股酸涩感，眼前瞬间#一片模糊。

她只好咬住嘴唇，眨巴着眼睛，试图把没用的眼泪给憋回去。

眼泪是留给无能的人。

下一节是体育课，打篮球的男生早就一窝蜂地拿着篮球跑出去。

女生也慢悠悠地结伴向体育场走去。

体育课的预备铃尖锐地响起，当她打开储物柜的时候，看到那只被开膛破肚的布偶猫玩偶——那是她童年时，她留下的父亲送她的唯一礼物，一直被她小心藏在柜子深处。玩偶的棉花被扯出来，上面用红色马克笔写着刺眼的字：“离他远点，婊子。”

冰冷的怒意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窜上沈之遥的脊梁。她盯着那只被摧残的玩偶，胸口剧烈起伏，不是因为恐惧，而是因为一种被践踏底线的愤怒。

一个名字，带着冰冷的铁锈味，浮现在脑海——陈野。

是他。只能是他。

只有他，明确地、反复地警告过她：“滚。”“别他妈跟着我。”“别以为老子不打女生。”

只有她，撞破了他隐藏在废墟之下的、不堪一击的脆弱。他那样一个用凶狠伪装尊严的人，无法容忍自己的狼狈被她窥见。所以，他要恐吓她，用这种下作的方式，逼她噤声，逼她退缩。

沈之遥猛地甩上柜门，巨大的声响引得周围同学侧目。

她疯了一样在校园里奔跑，目光凶狠地扫过每一个角落，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。终于，在通往天台的偏僻楼梯口，她看到了正倚在墙边，低头点烟的陈野。

他听到急促的脚步声，懒懒地抬起头。

就在他抬头的刹那，沈之遥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。她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，在所有情绪达到顶点的瞬间，扬手——

“啪！”

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，狠狠扇在了陈野的脸上。
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。

陈野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，衔在唇间的香烟掉在地上，溅起几点火星。他完全懵了，脸上火辣辣的疼。

沈之遥站在他面前，胸口剧烈起伏，喘着粗气，那只打过他的手还悬在半空，微微颤抖。她的眼睛红得吓人，里面燃烧着不加掩饰的恨意和怒火，眼泪在她眼眶里疯狂打转，却被她死死忍住，倔强地不肯落下。

“陈野！”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，“你够了没有？！”

陈野缓缓转回头，舌尖顶了顶发麻的口腔内壁，尝到一丝腥甜。他看着她，眼神从最初的茫然、错愕，迅速转为一种被彻底激怒的阴沉风暴。他还从未被一个人，尤其是一个女生，这样对待过。

“你他妈……”他刚要开口，声音危险至极。

“我的玩偶！”沈之遥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，声音带着崩溃边缘的哭腔，却又被她强行压住，只剩下颤抖，“那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了！是你！！！毁了这一切！！！”

陈野的眉头拧得更紧，眼神里闪过一丝困惑，随即被戾气覆盖：“你他妈在胡说八道什么？”

“只有你知道我跟踪你，这几天来，所有的一切不都是你指示他们的吗？我承认，跟踪你是我不对。撞破你的……处境，也是意外。我道歉过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她顿住了。

那股风好像是知道什么，将沈之遥的头发吹过她的脸庞，遮住了她的不堪。

声音也像是从远方传来：“我以为我们是一样的，陈野，我错了……”

说完，转身就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