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熙十五年,长子已是能独当一面的少年天子,临朝听政时目光锐利,颇有萧妍当年的风范;老二被封为靖王,镇守北疆,一身武艺尽得宁远舟真传,性子却更显洒脱。
这年秋猎,围场深处,少年皇帝勒住马,看着不远处与靖王切磋箭术的宁远舟,忽然对身旁的萧妍道:“母后,这些年,辛苦宁统领了。”
萧妍望着那道熟悉的身影,鬓角已染霜色,却依旧挺拔如松,眼底漾起温柔的笑意:“他从不觉得辛苦。”
少年皇帝轻叹:“儿臣知道,他护的从来不止这江山,更是您和我们兄弟。如今朝局稳固,儿臣能担起责任了,母后该为自己活了。”
萧妍一怔,转头看向儿子。他眼中没有猜忌,只有全然的理解与心疼——这些年,孩子虽未点破,却早已将一切看在眼里。
几日后,少年皇帝下了一道密旨,对外宣称太后染疾,需静养于皇家别苑,又以宁远舟劳苦功高为由,准其致仕,赏良田美宅,允其归隐。
离京那日,天朗气清。萧妍换上一身素雅的布裙,长发简单挽起,站在马车旁,看着宁远舟牵着两匹马走来。岁月似乎格外厚待她,眉眼间不见风霜,反倒添了几分从容温润。
“都安排好了?”她问。
“嗯,”宁远舟将缰绳递到她手中,眼底是藏不住的笑意,“往后,你是阿妍,我是阿远,再不是什么太后与统领。”
靖王骑马赶来送行,塞给宁远舟一个包袱:“爹,这是我攒的好酒,你们路上喝。”又转向萧妍,眼眶微红,“娘,常回来看我们。”
少年皇帝并未现身,只托人送来一封信,信中写道:“愿母后与宁叔叔岁岁无忧,江山有我,勿念。”
萧妍将信收好,翻身上马。宁远舟策马与她并行,两人相视一笑,缰绳轻扬,马蹄踏过青石板路,向着城外的远山而去。
他们去了江南,在水乡小镇买下一处带院的宅子,院里种满了玉兰和桂树。每日清晨,宁远舟会陪着萧妍去河边浣纱,看晨雾漫过石桥;午后,两人坐在廊下,他读诗,她绣花,偶尔拌嘴,像寻常夫妻般琐碎又温馨;傍晚,便一起去集市买些新鲜蔬果,回来做一顿简单的饭菜。
有次,邻村有恶霸欺压百姓,宁远舟忍不住出手相助,萧妍在一旁看着,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当年江湖上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。事后她嗔怪他:“都归隐了,还爱管闲事。”
他却握住她的手,笑得坦荡:“护着该护的人,从来不是闲事。”
春日里,他们会去山间采撷新茶;秋日里,便去田埂上看稻浪翻滚。有人问起他们的来历,只说是一对结伴归隐的老夫妻,没人知道他们曾是搅动风云的人物。
一个雪夜,两人围炉煮酒,窗外落雪簌簌。萧妍靠在宁远舟肩头,看着他鬓边的白发,轻声道:“真好。”
宁远舟低头,吻了吻她的发顶,声音温柔:“是很好。”
他们错过了年少轻狂的相伴,却在历经千帆后,寻得了最安稳的相守。岁月没有在萧妍脸上刻下痕迹,是因为她心中的牵挂有了归宿;宁远舟虽添了白发,眼中的光芒却比年少时更盛——那是得偿所愿的安宁。
江南的烟雨,塞北的长风,都成了过往。如今,他们只有彼此,有寻常日子里的柴米油盐,有相看两不厌的眉眼,活成了真正的神仙眷侣,在时光里,慢慢变老,岁岁无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