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章

血色丝线如同活物般攀上手腕，刺痛感顺着血管一路窜向心口，我双腿一软，跪倒在地，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襟。那些丝线不断往身体里钻，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撕扯出来，我咬紧牙关，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。

玄夜瞳孔骤缩，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扑了过来。他撞开屏障的刹那，骨骼发出一阵清晰的裂响。他紧紧抱住我，胸腔里的那颗心跳得又急又乱，像是随时会碎裂的玻璃，声音在耳边炸开：“用你的血...”他的呼吸粗重，额头抵着我的，气息灼热，“只有你的血能驱散这些。”

红嫁衣忽然收紧，我忍不住闷哼一声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玄夜的手指抚上我的脖颈，冰凉的触感让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。“相信我。”他说。

这次我没有半分犹豫。舌尖咬破的瞬间，血珠顺着下颌滴落。红嫁衣接触到血迹的一刹那，竟发出尖锐的嘶鸣声。血色丝线像被烫到似的松开，玄夜趁机将我搂得更紧，滚烫的体温透过布料传来，几乎灼人。

“你疯了吗？”他贴近我的耳畔低语，声音却克制不住地发抖，“这样会害死你的……”

我没有回答，只是伸手环住他的腰。红嫁衣的火焰仍在燃烧，却不再带来疼痛。相反，有一种奇异的温暖蔓延开来，像是某种蛰伏多年的种子终于苏醒。

“我记起来了。”我把脸埋在他的颈间，声音轻若呢喃，“千年前的事……我是那个执刀的人……”

玄夜的身体猛地僵住，连呼吸都停了一拍。

“但我不后悔。”我抬起头，直视他泛起紫光的眼睛，语气平静却坚定，“这一次，换我来救你。”

祭坛开始剧烈震动，金色符文漂浮在空中，婚书的碎片旋转着，凝聚成一道猩红的屏障。我看见自己的手掌穿过光柱，握住了某个冰冷的东西——匕首。千年前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。

我站在祭坛上，面前跪着一个银发少年，他的手腕被铁链锁住，眼尾那道伤疤和现在的玄夜一模一样。

“用爱封印邪神……”少女时期的我举起匕首，声音轻得像是一声叹息，“唯一能破局者……”

玄夜的血溅在我的脸上，他倒下时的笑容和此刻重叠，我的心口猛地一抽，痛得无法呼吸。

“为什么……”我喃喃自语，掌心里的匕首虚影逐渐消散，“为什么是我？”

白露最后的提示在耳边响起：“逆向改写符文轨迹……现在就是机会……”

我从记忆中抽离，发现自己正跪坐在玄夜面前。他的银发重新泛起光泽，胸口的符文停止扩散。我伸手抚摸他苍白的脸，指尖感受到真实的温度。

“这次，”红嫁衣的火焰突然暴涨，将整个祭坛染成蓝紫色，“换我来爱你。”

玄夜的瞳孔猛然收缩，神格崩塌的异象在他身后显现。一扇金色巨门缓缓浮现，门缝里渗出无数血色丝线，疯狂地往他体内钻去。

“林柚……”玄夜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，带着一丝颤抖。他的银发无风自动，发梢泛起不正常的红光。我看到他的手指在微微颤抖，却仍固执地向我伸来。指尖还未触到我的脸颊，整座祭坛突然剧烈震动起来。

漂浮的婚书碎片开始高速旋转，在我们之间划出一道猩红的屏障。

“警告——”白露的声音带着刺耳的电流声，“记忆嫁衣正在反噬宿主……”

我本能地后退半步，却被红嫁衣勒得喘不过气。火焰顺着布料蔓延，在皮肤上留下灼烧的痕迹。几乎是同一时间，玄夜冲破了屏障。他抓住我的手腕时，力道大得让我皱起眉头。他的手掌冰凉，却微微颤抖着。

“别信她。”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，“规则AI最擅长的就是挑拨离间。”

祭坛剧烈震动起来，一块婚书碎片擦过我的耳际。画面里的纸新娘瞪着凸出的眼睛，舌头从嘴角往外伸，显得狰狞可怖。我本能地后仰，后背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。玄夜的手环住我的腰，体温比之前高了些。

“看着我。”他低声说，另一只手轻轻抚上我的后颈，“如果你觉得我在骗你，现在就离开。”

红嫁衣突然收紧，疼得我倒抽一口气。玄夜的手指在我颈侧蜷缩，却没有松开。

“它不让你走。”他的呼吸拂过我的耳畔，“因为你的心……还记得我。”

白露的声音再次响起：“检测到戒指异常……建议立即摘除……”

我低头看向无名指，婚戒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，内侧隐约有字迹。玄夜的手指突然按住戒指：“别动。”

“里面刻着谁的名字？”我盯着他瞳孔里跳动的紫光，声音带着一丝颤抖。

玄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。婚戒在他的指尖下裂成两半，露出内侧的三个小篆：沈清歌。

红嫁衣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光芒，烫得我蜷起手指。玄夜想抱紧我，却被红光弹开。他踉跄着后退，后背撞上祭坛边缘，一口鲜血喷在石板上。

“所以你还是在骗我。”我咬破舌尖压下眩晕感，声音沙哑，“她才是真正的冥界新娘？”

玄夜慢慢直起身，银发在血光中泛着诡异的红色。他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，指腹沾着的血珠突然凝成符文。“我确实爱过她。”他说得很慢，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情绪，“但真正解开枷锁的……是你。”

我扯开领口，露出锁骨下方的血纹。红嫁衣随着动作蠕动，像是活物般寻找伤口。玄夜突然向前扑来，却被无形屏障挡住。他的手掌贴在屏障上，血顺着指缝往下淌。

“不是那里。”他的声音透着痛楚，“是心口。”

我抓起婚戒残片划向胸口，血珠刚渗出就被红嫁衣吸走。整件嫁衣开始逆向燃烧，火焰幽蓝，舔舐着皮肤却不觉得疼。玄夜的眼神变了，他不再试图靠近，只是死死盯着我：“你知道吗？每次你受伤，我都比自己流血更难受。”

祭坛中央升起一道光柱，婚书碎片开始旋转，组成巨大的符文阵。我伸手触碰光柱，掌心传来灼烧感。玄夜突然开口：“用你的血改写符文轨迹。”

我割破掌心，将鲜血滴落在祭坛中央。随着血液渗入石板，符文阵列开始逆转。漂浮的金色符文突然调转方向，婚书碎片重组的文字从“淘汰”变为“欢迎”。

玄夜的身体开始虚化，却露出释然的微笑：“这一次，我等你。”

他的银发在光芒中闪烁，眼尾伤疤泛着温柔的紫光。我伸手想抓住他，指尖却穿过虚空。他消失前的最后一句话，带着穿越千年等待的笃定。

在坍缩的空间中，我随着光芒坠落。耳边响起陌生而熟悉的声音：“欢迎回来，新娘。”

那声音既像沈清歌，又像白露，更像是我未曾听过的另一个自己。坠落过程中，我似乎看见无数个“我”的身影闪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