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娘堂的空气里还残留着记忆副本的余韵,像是被揉皱的宣纸在鼻腔里摩擦。我死死攥着那张诡异的请柬,指尖发白,纸边都被掐出了褶皱。
"林柚。"玄夜的声音有些沙哑,他扶着雕花木柱慢慢直起身,喉结滚动时像是咽下了万千痛苦,"别相信任何记忆,那些都不是你的。"
我抬头看他,月光从窗棂斜切进来,在他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。这个总是一脸淡漠的男人,此刻眉心拧得快要滴出水来。
"这张请柬..."我把纸片抖开,泛黄的纸面映得脸颊发青,"先生与小姐?这是什么意思?你早就知道这场婚礼的真相对不对?"
玄夜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,指节泛白。他沉默了很久,久到我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,才听见那句:"那场婚礼...我是新娘。"
话音刚落,红嫁衣突然剧烈震动起来。火焰腾地窜起,却不像往常那样灼烧皮肤,反而带着丝丝凉意。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,像是有什么要破颅而出。
眼前一黑,记忆闪回来得猝不及防。
祭坛上,我穿着黑袍站在玄夜面前。他穿着红嫁衣仰头笑,嘴角勾起的弧度温柔得让人心颤:"你终于来了。"
封印咒语响起时,我们同时出手。电光火石间,我看见自己眼角的泪痕,听见颤抖的声音:"以爱之名..."
玄夜被锁链缠绕仍笑得释然:"值得。"
画面破碎前最后一幕是血溅红嫁衣,那抹猩红在我视网膜上久久不散。
回到现实时我已经跪倒在地,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。玄夜的手掌轻抚过我颈侧,温度透过衣料传来,让我打了个激灵。
"这次换我守护你。"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。
白露的通讯器突然刺啦作响:"林柚!快扔掉魂玉!记忆嫁衣已启动,你正在被过去的人格吞噬!"
还没等我反应过来,信号就中断了,最后的声音是急促的按键声。
手心的魂玉烫得吓人,表面还浮着细密的裂纹。红嫁衣暗纹在月光下泛着血光,像是要把我吞进去。
"我不做谁的替身..."我的声音开始发抖,但渐渐变得坚定,"我要重新定义这场婚礼。"
红嫁衣的火焰骤然变成幽蓝色,整个大殿微微震颤。房梁上的苏嬷嬷虚影晃了晃,香炉青烟扭曲成的喜字突然炸开。
三道门无声无息地开启,分别刻着"服从""反抗""融合"。空气中飘来若有若无的钟声,一声比一声急促。
"新娘入场..."苏嬷嬷的声音再度响起,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,"请选择你的誓词。"
我站在门前,能感觉到每扇门后都藏着不同的命运。红嫁衣的幽蓝火焰轻轻舔舐着我的皮肤,既不灼热也不冰冷,像是在等待我的选择。
玄夜额角的青筋跳动了一下,眼中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痛楚。他想伸手拉我,却在半空中硬生生停住。
"林柚。"白露的声音又响起来,带着几分焦急,"你的记忆正在重写!必须做出选择——成为她,还是成为你自己?"
烛火无风自动,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。那些暗藏的古老符文忽明忽暗,像在催促我快点决定。
我深吸一口气,手指抚过红嫁衣的纹路。这身衣服已经跟着我经历了太多,是时候让它真正属于我自己了。
我盯着那三扇门,红嫁衣的幽蓝火焰顺着指尖爬上手腕。空气里浮动着檀香和铁锈味,像有人把新婚喜烛和未干的血迹混在一起。
"林柚..."
玄夜的声音在发抖。他从来不会这样,就算在祭坛上被锁链穿透喉咙时都没发过抖。我扭头看他,月光在他眼底碎成冰渣,映出我脸上陌生的表情。
房梁上的苏嬷嬷虚影突然晃得厉害,香炉青烟拧成的喜字开始旋转。钟声变得急促,像是催命的鼓点。
"选吧。"白露的声音从断断续续的电流声里挤出来,"记住,一旦踏进门里就再也出不来了。"
我迈出一步,红嫁衣扫过满地烛泪。服从、反抗、融合,三个词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门缝里渗出的雾气缠上脚踝,凉得让人起鸡皮疙瘩。
"别动。"玄夜突然抓住我的手腕,掌心全是冷汗,"让我来..."
"这次不行。"我甩开他的手,指节撞上门框。疼痛让心跳漏了一拍,"这本来就是我的事。"
指尖悬在"反抗"的门把手上方,雾气已经漫到小腿。身后传来玄夜急促的呼吸声,还有白露通讯器里压抑的喘息。
门突然自己开了条缝。
漆黑的门缝里传出婚礼进行曲,是电子琴版的《梦中的婚礼》。廉价的旋律让我胃部抽搐,就像当年在商场听见那些塑料花圈店放的喜乐。
"新娘入场..."苏嬷嬷的声音突然贴近耳畔,带着阴冷的笑,"请说出你的誓词。"
我张了张嘴,却发现喉咙里卡着什么。红嫁衣的火焰猛地窜高,照亮门内延伸出去的红毯。尽头坐着个穿西装的男人,背影熟悉得可怕。
"我愿意。"我说。
玄夜倒抽冷气的声音清晰可闻。红嫁衣裹着我向前飘去,像是被看不见的手牵引。那男人缓缓转身,露出和玄夜一模一样的脸。
"反对无效。"苏嬷嬷的笑声刺破耳膜,"新郎提出异议了吗?"
"等等!"玄夜的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,"她还不知道..."
我回头看见他瞳孔里跳动着诡异的光,红嫁衣的火焰突然变成血红色。男人站起身朝我走来,每一步都让地面绽开一朵血花。
"你终于来了。"他说。
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话。但这次我握住了胸前的魂玉,裂纹正在蔓延,像蛛网爬满整个手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