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日的阳光透过公寓的落地窗,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丹姐突然尖叫一声,手里的草莓蛋糕差点掉在地上,婷姐被吓得手一抖,刚剥好的橘子瓣滚了一地。
“你疯了?”婷姐拍着胸口,没好气地瞪着丹姐,“差点把我魂都吓飞了!”
丹姐指着楼梯口,声音压得很低,却难掩兴奋:“我刚才看到甜心抱着笔记本傻笑,里面画满了男生的侧脸!肯定是恋爱了!”
婷姐的眼睛瞬间亮了,凑过去小声说:“难怪她最近总往巷口的糖炒栗子摊跑,我上次看到一个穿白衬衫的男生帮她捡钱包。”她顿了顿,突然看向章椿树的房间方向,“这么说来,公寓里就只剩小树没对象了,我们帮他安排相亲吧?”
丹姐的头摇得像拨浪鼓:“他肯定不答应,上次我提相亲,他说‘小说就是我的女朋友’。”
“那就用老办法。”婷姐的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,伸手比了个“绑”的手势,“把他骗到咖啡馆,到时候人来了,他总不好意思走。”
两人正密谋着,小丽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,手里的手机响个不停,屏幕上“薛雨泽”三个字闪个不停。“这家伙跑哪去了?”小丽接起电话,语气里满是火气,却在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后,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
小丽,快带小红来力宏医院,叔叔他……快不行了。”雨泽的声音带着哭腔,背景里传来刺耳的急救车鸣笛声。
小丽的手机“啪”地掉在地上,屏幕裂开一道缝,像她此刻的心跳。她捡起手机,手指颤抖着拨通小红的电话,声音里带着哀求:“小红,求你快来医院,张叔叔他快撑不住了。”
小红刚把章椿树从自我沉溺中拉出来,手机铃声就像一道惊雷劈碎了房间里的平静。她看着来电显示上的“小丽”,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。“喂?”
“小红,你快过来!”小丽的哭声从电话里传来,“医生说叔叔只剩最后一口气了,他一直在喊你的名字,手里还攥着那个小熊布偶。”
小红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海边的场景——张守元跪在沙滩上,白发被风吹得凌乱,手里的军用身份牌刻着她的生日,“我只剩三天了,小红,我只想听你叫我一声爸爸。”她当时是怎么说的?哦,她说“我们早就没关系了,你只是我的过客”。
“我不去。”小红的声音冷得像冰,却掩不住声音里的颤抖,“让他死了这条心吧。”
电话被挂断,小红背靠着门板,身体缓缓滑落在地。布偶小熊从口袋里掉出来,耳朵上的粉色补丁蹭到她的眼泪,像小时候妈妈帮她缝补玩偶时的温度。
章椿树看着小红蜷缩在地上,肩膀剧烈地颤抖,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。他刚想开口安慰,自己的手机突然响了,小丽的声音带着绝望:“小树,求你劝劝小红,叔叔他真的快不行了,他手里还拿着你上次帮他修的那个收音机,里面放着小红小时候爱听的《小星星》。”
章椿树的喉咙发紧,他想起上次去守元的出租屋,看到墙上贴满了小红的照片——从扎羊角辫的小女孩,到穿着校服的少女,每一张照片的背面都写着日期,是守元偷偷去学校拍的。“小红,”章椿树蹲下来,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,“你还记得你妈妈临终前说的话吗?她说‘小红要乖,要好好照顾爸爸’。”
小红的哭声突然爆发出来,像蓄了十七年的洪水终于冲开了闸门。她想起三岁那年,妈妈躺在病床上,拉着她的手说“爸爸不是故意要送你走的,他是怕你受委屈”;想起养父母家的衣柜里,她抱着小熊布偶哭到睡着,梦里爸爸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,像海边的潮水。
“走,去医院。”小红猛地站起来,抓起布偶小熊往门外跑,眼泪模糊了视线,却清晰地记得小熊耳朵上的补丁——那是守元用他工地的旧帆布缝的,针脚歪歪扭扭,却藏着最笨拙的爱。
力宏医院的走廊里,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桂花的香气。雨泽、小丽、运强和班长站在病房外,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泪痕。看到小红跑过来,雨泽赶紧迎上去,声音沙哑:“他一直在等你,手里攥着这个。”
雨泽递过来一个褪色的军绿色布包,里面装着军用身份牌、小熊布偶,还有一颗用糖纸包着的草莓糖——糖纸已经泛黄,上面印着“儿童乐园”的字样,是小红五岁生日时,守元带她去游乐园买的。
小红推开门,看到守元躺在病床上,瘦得只剩皮包骨,鼻子上插着氧气管,手指却紧紧攥着那个布偶小熊。“爸……”小红的声音带着颤抖,这是她十七年来第一次叫出这个字。
守元的眼睛缓缓睁开,看到小红的瞬间,浑浊的眼睛里突然亮起光。他抬起手,想摸摸小红的脸,却没力气落下。小红赶紧蹲下来,把脸凑过去,让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——那双手布满老茧,指缝里还嵌着水泥灰,却暖得像小时候冬天里的热水袋。
“小红……”守元的声音很轻,像风中的烛火,“爸爸……对不起你……”
小红的眼泪砸在他的手背上,她轻轻唱起了那首《父亲》:“总是向你索取却不曾说谢谢你,直到长大以后才懂得你不容易……”她的声音哽咽着,却一字一句唱得清晰,像在偿还十七年的亏欠。
守元的嘴角慢慢扬起,手指在她的脸上轻轻摩挲,像在确认这不是梦。“爸爸……给你买了生日蛋糕……草莓味的……”他的声音越来越轻,“在布包里……”
小红从布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蛋糕盒,里面的草莓蛋糕已经有点变形,却还能闻到淡淡的奶油香。这是她的生日,她自己都忘了,守元却记得清清楚楚。
“爸,你别说话,我们好好吃蛋糕。”小红的声音带着哭腔,用勺子挖了一小块蛋糕,递到守元的嘴边。
守元张了张嘴,却没能咽下。他的手突然垂了下来,氧气管里的气泡停止了翻滚。“爸!”小红的哭声撕心裂肺,她抱着父亲的手,把脸埋在他的掌心,“你还没听我唱完歌,还没看我穿婚纱,你怎么能走……”
雨泽冲进来,轻轻抱住崩溃的小红,拍着她的背:“小红,叔叔他没有遗憾了,他听到你叫他爸爸,听到你唱歌了。”
病房外的小丽捂住嘴,眼泪无声地淌过脸颊。她想起守元昨天偷偷塞给她的信封,里面是一沓沓皱巴巴的钞票,“这是给小红的嫁妆,我知道我看不到她结婚了,你帮我交给她,让她买件漂亮的婚纱。”
章椿树站在走廊的尽头,看着病房里的小红,手里紧紧攥着那张旧照片——照片里的爷爷奶奶笑得慈祥,他突然明白,有些原谅不是为了别人,而是为了让自己放下过去,好好生活。
父亲的葬礼那天,下着小雨。小红穿着黑色的连衣裙,手里抱着那个布偶小熊,站在墓碑前。墓碑上的照片里,守元穿着军装,笑得年轻而挺拔,旁边放着一颗草莓糖,糖纸被雨水打湿,却依然鲜艳。
“爸,我和雨泽打算明年春天结婚。”小红的声音很轻,像在和父亲说话,“我会带着小熊布偶,就像你一直在我身边一样。”
雨泽站在她身边,轻轻握住她的手,手里拿着一枚戒指,戒指上刻着小熊的图案——那是他用守元留下的军用身份牌融化后做的,“叔叔说,要给你一个独一无二的戒指。”
小丽、婷姐、丹姐站在不远处,手里提着一个草莓蛋糕。丹姐抹了抹眼泪:“早知道就不催小树相亲了,有些温暖,不是相亲能带来的。”
婷姐点点头,看着小红的背影,轻声说:“小红终于解开心结了,这比什么都好。”
章椿树蹲在桂花树下,把一颗草莓糖放在守元的墓碑前。雨停了,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,落在小熊布偶上,像守元当年偷偷放在小红书包里的温暖,从未离开过。
这个秋天,有遗憾,有悲伤,却也有迟到的和解与成全。就像桂花会年年盛开,那些藏在心底的爱,也会在时光里慢慢发酵,成为支撑我们前行的力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