力宏医院的急诊室门口,红灯像一颗悬在半空的心脏,映得洛熙的脸惨白如纸。他手里攥着一个皱巴巴的叶酸瓶,标签上的“孕期专用”被手指摩挲得泛白——这是他三天前偷偷买的,本想等艳红心情好时,假装不经意地塞给她,却没料到会以这样的方式,将两人推到绝境。
“一定要O型血!”护士的声音像冰锥,刺破洛熙最后的防线。他猛地撸起袖子,露出胳膊上还未愈合的划伤——那是昨天捶墙时留下的,血痂混着雨水,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。“抽我的!我是O型血!”
“不行!”婷姐一把按住他的手,指尖触到他滚烫的额头,像摸到了烧红的烙铁,“你在发烧!39度的体温,怎么能献血?”她顿了顿,声音压低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而且……直系亲属不能输血,会有溶血风险,你是孩子的父亲,算直系亲属。”
洛熙的身体猛地一僵,叶酸瓶“啪”地掉在地上,滚到走廊的角落。他这才知道,自己连为她分担痛苦的资格都没有。“那怎么办?”他的声音带着哽咽,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,“总不能看着她和孩子出事……”
丹姐从包里掏出手机,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:“我已经在同学群里问了,小雨和阿哲都是O型血,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。”运强拍了拍洛熙的肩膀,手里拿着一件叠得整齐的灰色围巾——那是艳红织的,针脚歪歪扭扭,是她第一次学织东西时,扎破了七次手指才完成的。
章椿树把洛熙按在病房的床上时,他的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条围巾,额头上的冷汗浸湿了枕套。“睡一会儿吧,”章椿树把退烧药和温水放在床头,“等你醒了,艳红说不定就出来了。”
洛熙闭上眼睛,却很快被噩梦惊醒。梦里,他站在一片血泊中,艳红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婴儿,对他说“洛熙,你看,这是我们的孩子,可他再也不会笑了”。他想去抓她们的手,却怎么也抓不住,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慢慢消失在黑暗里。
“艳红!不要!”洛熙猛地坐起来,心脏像要跳出胸腔。他顾不上穿鞋,赤着脚就往门外跑,走廊的瓷砖凉得刺骨,却比不上他心里的恐慌。章椿树被惊醒时,只看到空荡荡的床铺和掉在地上的退烧药。
“洛熙!”章椿树追出去,看到洛熙正跌跌撞撞地往急诊室跑,撞到了推着治疗车的护士,药水洒了他一身,他却浑然不觉。“你慢点!医生说艳红还在手术,你这样跑过去也没用!”
洛熙停在急诊室门口,看着红灯下自己的影子,突然蹲在地上哭了。他手里的围巾被扯得变形,针脚处的线头散开,像他此刻混乱的心情。“我错了,”他的声音带着嘶哑,“我不该跟她提分手,不该让她一个人承受这些……”
中午十二点的阳光,终于透过医院的窗户,照在急诊室的门上。红灯熄灭的那一刻,洛熙几乎是扑上去的,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。“医生,她们怎么样?”
医生摘下口罩,脸上带着温和的笑:“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,就是有点虚弱,需要好好休息。”她顿了顿,看向洛熙,眼里满是欣慰,“韩先生,恭喜你,是个男孩,六斤八两,很健康。”
“男孩……”洛熙的声音带着颤抖,眼泪突然掉下来。丹姐激动得跳起来,抱住运强的胳膊:“太好了!我就知道艳红一定没事!”运强的眼眶也红了,从包里掏出一个粉色的草莓包被——那是他和丹姐昨天连夜赶制的,上面绣着一对小恐龙,是艳红之前说过喜欢的图案。
护士抱着婴儿出来时,小家伙正闭着眼睛,小拳头紧紧攥着,像在抓住什么珍贵的东西。“你们看,他的鼻子跟洛熙一模一样!”班长的声音带着哽咽,偷偷抹了擦眼泪。章椿树看着那个小小的生命,突然觉得眼眶发热——这个在雨夜里挣扎着来到世界的孩子,像一颗破土而出的种子,带着希望和力量。
洛熙却没有去看孩子,他径直走进病房,看到艳红躺在病床上,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,额头上满是冷汗。他走过去,小心翼翼地用袖口擦去她的汗,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她。
艳红睁开眼,看到洛熙的瞬间,眼神里闪过一丝惊喜,却很快被冷漠取代。“孩子呢?”她的声音很轻,带着一丝沙哑,刻意不去看他脸上的巴掌印——那是丹姐打的,她后来从护士口中听说了。
“孩子很好,”洛熙的手指紧紧握着她的手,感受到她指尖的冰凉,“小树他们在照顾,包被是运强和丹姐绣的,草莓图案,你之前说过喜欢。”
艳红的心脏像被针扎了一下,却还是硬着心肠:“不用了,孩子我可以一个人带。”她别过脸,看着窗外的阳光,“就算没有你,我也能把他养得很好。”
洛熙的笑容僵在脸上,心里像被灌了冰水。他松开她的手,慢慢站起来,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。走到门口时,他看到墙上贴着一张婴儿护理知识海报,上面写着“新生儿需要父母的陪伴,才能健康成长”。他突然想起,艳红以前看育儿视频时,曾笑着说“以后我们的孩子,要让他在充满爱的环境里长大”。
“我不走。”洛熙猛地转过身,走到病床边,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被摔变形的叶酸瓶,“我知道你在气我,气我提分手,气我没早点发现你怀孕。可我真的很害怕,怕我赚的钱不够养你们,怕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。”
他的眼泪掉在艳红的手背上,烫得她心尖发颤。“但我现在明白了,”洛熙的声音带着哽咽,“没有你们,我赚再多钱也没用。以后我会学着换尿布、煮辅食,会把你织的围巾戴一辈子,会陪着孩子长大,陪着你慢慢变老。”
艳红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,她猛地坐起来,抱住洛熙的脖子,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。“你这个笨蛋……”她的声音带着哽咽,“我早就知道你买了叶酸,我看到你偷偷放在我包里……我就是气你,气你不跟我沟通,气你说分手……”
洛熙紧紧抱着她,感受着她身体的颤抖,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。“对不起,”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,“以后不管发生什么,我都不会再提分手,不会再让你一个人。”
护士抱着孩子进来时,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——洛熙坐在病床边,艳红靠在他的怀里,两人的眼泪混在一起,却笑得像个孩子。“宝宝好像醒了哦。”护士笑着把孩子放在艳红的怀里。
小家伙睁开眼睛,乌黑的眼珠转了转,突然攥住了洛熙的手指。那一刻,洛熙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。章椿树拿着相机走进来,按下快门,记录下这温馨的一幕——照片里,洛熙的脸上还带着巴掌印,艳红的眼睛红肿,小家伙裹着草莓包被,却笑得格外灿烂。
艳红出院那天,阳光正好。丹姐抱着一大束草莓花束,激动得眼泪直流:“太幸福了,我终于当干妈了!”运强从车里拿出一个育儿书,偷偷塞给丹姐,在她耳边坏笑道:“要不然,我们也赶紧生一个?我早就想当爸爸了。”
丹姐的脸瞬间红透,轻轻捶打着运强的胸口:“你真不害臊!”却悄悄把育儿书放进了包里。洛熙抱着孩子,艳红靠在他的身边,手里拿着章椿树送的礼物——一本手工相册,第一页贴着他们的全家福,后面留着空白页,等着记录孩子成长的点点滴滴。
章椿树看着这一切,坐在车里,翻开自己的小说笔记本,在最后一页写下:“幸福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的,它藏在争吵后的和解里,藏在雨夜里的奔跑里,藏在草莓包被的心跳里。当我们学会把脾气调成静音,把爱意藏进细节,就会发现,最珍贵的人,一直都在身边。”
车子驶离医院,阳光透过车窗,照在每个人的脸上。艳红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,洛熙握住她的手,丹姐偷偷看着育儿书,运强哼着不成调的儿歌。这个秋天,有过眼泪,有过恐慌,却最终在阳光里,开出了最甜的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