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安离开后的日子,章椿树像上了发条的钟,从早到晚忙个不停——赶稿子、做任务、帮同学处理琐事,甚至连吃饭都要一边敲键盘一边嚼米饭。他不敢停下来,怕一停下来,就会想起元安离开时的背影,想起那个空荡荡的公寓,想起那些藏在时光里的遗憾。
“又在赶稿子?”阿东端着一杯冰镇可乐,凑到章椿树的电脑前,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,忍不住翻了个白眼,“我说你这是跟自己过不去呢?元安走了,你也不能把自己熬成熊猫吧?”
章椿树头也不抬,手指还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:“不然呢?总不能闲着发呆吧。”
他没说的是,发呆的时候,脑海里全是元安的样子——那个在心理课上沉稳讲课的他,那个在婚礼上强颜欢笑的他,那个在车站里决绝转身的他。他不知道元安为什么非要离开,却隐隐明白,这座城市里有太多让他伤心的回忆,离开,或许是最好的解脱。
“你说元安到底为啥走啊?”阿东喝了一口可乐,语气里带着一丝疑惑,“好好的心理教授不当,非要跑到大不列颠国,难道国外的月亮比较圆?”
章椿树的手指顿了顿,屏幕上的文字停留在“守护”两个字上。他想起元安婚礼上的眼神,想起他和田心的十年,轻声说:“也许,他只是想换个地方,重新开始。”
重新开始——这四个字,他也想对自己说。从幻想的时空回到现实,从抑郁症的阴影里走出来,从对“永远在一起”的执念里释怀。可他知道,有些回忆,不是说忘就能忘的,就像元安忘不掉田心,他也忘不掉初三三班的那些时光。
开往大不列颠国的火车平稳地行驶着,窗外的风景像褪色的老照片,一幕幕倒退。邹元安靠在车窗边,耳机里放着徐良的《你不是我》,眼神里带着一丝恍惚——他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田心的场景。
那是初中开学的第一天,他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衬衫,黑色牛仔裤,脚上是妈妈新买的特步鞋,戴着无线蓝牙耳机,靠在公交车的座椅上闭目养神,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。
“喂!这是我的位置,你赶紧起来!”一个清脆却带着一丝粗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打破了他的宁静。
邹元安缓缓睁开眼,看到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,穿着蓝色的校服裙,眼睛圆圆的,像只生气的小猫,正叉着腰瞪着他。
他摘下耳机,疑惑地问:“这里有写你的名字吗?”
“我……”女生愣了一下,随即更生气了,伸手一把抢过他的耳机,“看你还怎么听!这位置我昨天就占好了,你赶紧起来!”
邹元安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,突然觉得很好笑,乖乖地站起身:“好好好,给你给你,别生气了。”
女生得意地哼了一声,坐了下来,却在看到他手里的《蓝莓庄园》小说时,眼睛亮了起来:“你也喜欢这本小说?”
“嗯。”邹元安点点头,心里突然泛起一丝甜意——原来,他们喜欢一样的东西。
“菲特星到了,请在菲特星下车的乘客,拿好行李准备下车,本次列车停留一分钟……”广播里的提示音打断了邹元安的回忆,他收起耳机,拿起行李,缓缓走下车。
站在陌生的站台,他抬头看着天空,心里默默说:“田心,那段青春,我会好好珍藏的。再见了,我的女孩。”
“最近芳姐老是神神秘秘的,你有没有发现?”章椿树凑到阿东身边,压低声音,像个偷偷传话的小学生,眼睛里满是好奇。
阿东正喝着可乐,听到“芳姐”两个字,一口可乐差点喷出来。他放下杯子,伸手摸了摸章椿树的额头:“小树,你今天没吃错药吧?敢聊张梅芳的八卦,你忘了她的‘九阴白骨爪’了?”
章椿树猛地打了个寒颤,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——上次他不小心撞翻了芳姐的蓝莓奶茶,被她追着打了三条街,胳膊上的淤青好几天才消。
“我这不是好奇嘛!”章椿树小声嘀咕,“你看她最近每天早出晚归,还老是偷偷打电话,表情又严肃又难过,肯定有事儿。”
阿东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,语气里满是调侃:“好奇害死猫!我劝你还是别多管闲事,不然哪天芳姐把你当成‘八卦精’,让你尝尝她的‘九阴白骨爪’,我可救不了你!”
章椿树撇了撇嘴,心里却更好奇了——芳姐一直是个雷厉风行的人,很少露出难过的表情,到底是什么事,能让她变成这样?
医院的小病房里,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病床上,映得床单上的蓝莓图案格外柔和。灏雨躺在病床上,脸色苍白得像纸,呼吸微弱,只有胸口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。旁边的灏雅坐在小椅子上,手里拿着一个蓝莓形状的玩偶,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哥哥,像个小大人一样守着他。
“吱呀——”门被轻轻推开,灏雅猛地抬起头,看到走进来的女人,眼睛瞬间亮了起来:“妈妈!”
张梅芳走了进来,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,脸上没有化妆,只有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忧伤。她走到灏雅身边,蹲下身,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头:“灏雅,今天哥哥怎么样了?有没有醒过来?”
“醒了!”灏雅兴奋地说,小脸上满是天真的笑容,“沐清哥哥说,哥哥的病情好多了,过不了多久,就能像正常人一样陪我玩了!”
张梅芳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,滴在灏雅的手背上,冰凉冰凉的。灏雅愣住了,伸出小手擦了擦妈妈的眼泪,小声问:“妈妈,你怎么哭了?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?”
“没有,妈妈没事。”张梅芳摇了摇头,却怎么也忍不住眼泪,像断了线的珠子,一颗颗砸下来。
灏雅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妈妈,只好唱起了歌:“世上只有妈妈好,有妈的孩子像块宝……”稚嫩的歌声在病房里回荡,却让张梅芳哭得更凶了。
“妈妈,你别哭了,你哭我也想哭……”灏雅瘪着嘴,眼泪也掉了下来,母女俩抱在一起,哭声让人心碎。
“梅芳。”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,沐清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桶,站在门口,看着相拥而泣的母女,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,“别难过了,医生说灏雨今天的情况很好,会好起来的。”
张梅芳靠在病房的墙上,看着病床上的灏雨和旁边玩耍的灏雅,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。她在心里默默对那个遥远的人说:
“灏冉,你知道吗?我们的灏雨生病了,是晚期血癌。医生说他活不了多久了,我好害怕,怕失去他,怕他像你一样,突然就消失在我的生命里。
你还记得吗?我们第一次见面,是在初中的蓝莓树下,你说要娶我,要和我一起生两个孩子,一个叫灏雨,一个叫灏雅。现在,孩子们都长大了,灏雨像你一样帅气,灏雅像我一样爱笑,可你在哪里呢?
这些年,我一个人带着孩子,拼命赚钱,有人说我是拜金女,说我为了钱什么都愿意做。可他们不知道,我只是想让孩子们好好活着,想让灏雨有足够的钱治病。
沐清一直陪在我身边,不管我怎么拒绝,他都不放弃。他对孩子们很好,对我也很好,会帮我带孩子,会帮我付医药费,会在我难过的时候安慰我。我很感激他,可我心里,始终有一个位置,是你的。
灏冉,我真的很爱你,爱了整整十年。可惜不是你,陪我到最后,可惜不是你,看着孩子们长大。
现在,我决定放弃你了。为了孩子们,为了沐清,也为了我自己。我会好好活着,好好照顾孩子们,好好珍惜身边的人。
灏冉,祝你幸福。
——最后一次想你的,张梅芳。”
耳机里传来梁静茹的《可惜不是你》:“可惜不是你,陪我到最后,曾一起走却走失那路口。感谢那是你,牵过我的手,还能感受那温柔……”她的眼泪,又一次湿了眼眶。
沐清看着张梅芳的背影,心里满是心疼。他认识她十年了,从初中时第一次见到她,就喜欢上了这个坚强又温柔的女生。他看着她和李灏冉在一起,看着她为了爱情奋不顾身,看着她在李灏冉离开后独自撑起一个家,看着她为了灏雨的病四处奔波。
他无数次想告诉她,他喜欢她,想照顾她和孩子们,可每次看到她眼里的遗憾,他都把话咽了回去。他怕自己的表白会让她为难,怕自己会失去留在她身边的资格。
“梅芳,”他走过去,递过一杯温热的蓝莓汁,“喝点吧,对身体好。”
张梅芳接过杯子,小声说了句“谢谢”。
“灏雨的医药费你别担心,”沐清看着她,语气里满是坚定,“我已经跟医院谈好了,会尽力治疗的。”
张梅芳的眼泪又掉了下来:“沐清,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?我不值得你这样做,我……”
“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。”沐清打断她,声音很温柔,“我喜欢你,想照顾你,想照顾孩子们,这就够了。不管你心里有没有我,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。”
他想起章椿树曾经唱过的《没有关系我们只是朋友》,里面的歌词像在说他自己:
“你会找我陪你哭,会让我整夜听你诉苦,总爱让我帮你挑选衣服,我都在你身边当你孤独……
没有关系我们只是朋友,偶尔会替你分担你的伤口,把我的肩膀借给你当枕头,在你需要我的时候……”
是啊,就算只是朋友,他也愿意陪在她身边,替她分担痛苦,给她温暖,哪怕她心里爱的是别人,哪怕她永远都不会爱上他。
“梅芳,”他鼓起勇气,看着她的眼睛,“给我一个机会,让我照顾你和孩子们,好吗?”
张梅芳愣住了,看着沐清眼里的深情和坚定,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。她知道,自己不能再沉浸在过去的遗憾里了,不能再辜负身边的人了。
她缓缓点头,声音带着一丝哽咽:“好。”
“你会找我陪你哭,会让我整夜听你诉苦,总爱让我帮你挑选衣服,我都在你身边当你孤独……”
改编后的《没有关系我们只是朋友》,唱尽了沐清的深情与守护。有些爱,不需要占有,不需要回报,只需要陪在对方身边,在她需要的时候,递上一杯温热的蓝莓汁,给她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。
“可惜不是你,陪我到最后,曾一起走却走失那路口。感谢那是你,牵过我的手,还能感受那温柔……”
《可惜不是你》的遗憾,终会被“守护”的温暖化解。张梅芳放下了过去的遗憾,选择了珍惜眼前的人;沐清坚守了十年的深情,终于等到了想要的结果;邹元安带着回忆远行,开始了新的生活;章椿树在忙碌中释怀,懂得了“陪伴”的意义。
这就是生活,有遗憾,有深情,有离别,有守护。但只要我们珍惜身边的人,珍惜眼前的温暖,就一定能在时光里,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——像蓝莓一样,历经酸涩,终会迎来甜美的成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