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39年夏末,幸福小区外围的废弃仓库里,灰尘在从破窗透进的阳光里翻涌。黄国府坐在生锈的铁架床上,指尖反复摩挲着掌心的黑色控制器——边缘被磨得发亮,是他这半年来攥得最紧的东西。控制器顶端的蓝光忽明忽暗,像他眼底翻涌的戾气,混着仓库里霉味与铁锈味,凝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郁。
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,皮肤下隐约有淡蓝色的纹路在流动——那是FH芯片融入血液的痕迹。冷凌轩说,这芯片的力量,源于最强烈的执念,而他的执念,是刻在骨血里的恨。恨章椿树的出现,恨自己一次次被忽视,恨那些本该属于他的“重视”,全被那个比他大11岁的男人抢走。
仓库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,黄国府猛地抬头,眼底的迷茫瞬间被冷硬覆盖:“人带来了?”
门口的黑影侧身让开,被操控的任毅熙走了进来。他眼神空洞,动作机械,脖颈处的芯片蓝光与黄国府手里的控制器遥相呼应。黄国府站起身,控制器在掌心转了半圈,语气里满是病态的兴奋:“章椿树在幸福小区的树莓园,你去把他引出来。记住,别伤他,我要亲自‘送’他走。”
任毅熙机械地点头,转身往外走。黄国府看着他的背影,嘴角勾起一抹扭曲的笑——2025年米泰香餐厅里那些被忽视的委屈,2038年被赶出门时的羞辱,都将在今天,用这芯片的力量,加倍讨回来。
2025年的夏天,蝉鸣裹着泰国餐厅特有的香茅味,灌进米泰香城南分店的后厨。15岁的黄国府穿着洗得发白的工服,领口故意翻得笔挺,正对着镜子整理发型——他是店里最年轻的服务员,仗着嘴甜会来事,连店长姚玫都喊他“小国”,加上女友林晓是门口的迎宾,更是让他觉得自己在店里“高人一等”。
“小国,帮忙把三号桌的冬阴功汤端过去。”传菜口的阿姨喊了一声,手里端着冒热气的汤碗。
黄国府应了一声,却没动,反而对着镜子扯了扯工牌——上面的“黄国府”三个字被他用马克笔描得格外粗。直到林晓从门口走进来,笑着拍他胳膊:“别臭美了,姚姚姐说外面客人等急了。”
“急什么,又不是我的活。”黄国府哼了一声,却还是拿起托盘,语气里带着炫耀,“等会儿我跟姚姚姐说,把迎宾台的空调调低点,看你总出汗。”
林晓笑着点头,眼里的崇拜让黄国府的胸口更挺了些——他就喜欢这种被人捧着的感觉,像众星捧月。
这种“优越感”,在章椿树来的第三个星期,被彻底打碎了。
章椿树是从杨萌的分店调过来的,26岁,比黄国府大11岁。他穿着一身旧工服,眉眼间带着点疲惫,说话轻声细语,连走路都放轻脚步——杨萌说他最近状态不好,让姚玫多关照。姚玫笑着应了,只是店里忙,大多时候也只是口头叮嘱“有难处就说”。
起初黄国府没把章椿树放在眼里——一个看起来蔫蔫的“老男人”,连端盘子都显得笨手笨脚。直到入职一个月后,外卖订单激增的傍晚,矛盾第一次爆发。
那天雨下得很大,外卖订单堆成山,后厨的铃铛响个不停。黄国府负责打包外卖,章椿树帮忙传菜兼核对订单。忙到手脚发软时,黄国府接到客人的投诉电话,语气凶得像要吃人:“你们怎么搞的?点的芒果糯米饭没放,冬阴功汤少了半份!我跟朋友等着吃饭,你们这是耽误事!”
黄国府的脸瞬间涨红,对着电话连连道歉,挂了电话就冲到传菜口,对着正低头核对订单的章椿树吼:“章椿树!你是不是瞎?刚才那单外卖,芒果糯米饭和汤你都没装!”
章椿树愣了一下,抬起头,眼里满是茫然:“我……我核对的时候还有啊。”他最近抑郁症犯了,脑子总昏沉沉的,刚才忙得急,确实可能漏了。
“你还敢狡辩?”黄国府更气了,抓起桌上的订单单揉成团砸过去,“客人都打电话骂我了!你知道这影响我业绩吗?”
传菜口的阿姨赶紧劝:“小国别生气,可能是忙糊涂了,下次注意就好。”
“注意?他都来一个月了,天天出错!”黄国府梗着脖子,视线扫过旁边帮忙捡订单纸的林晓,心里更窝火——刚才章椿树喊林晓帮忙递打包盒,林晓居然真的去了!那是他的女朋友,凭什么帮别人?
从那天起,黄国府看章椿树越来越不顺眼。
章椿树端菜慢了,他会阴阳怪气:“章椿树,你是没吃饭还是怎么?端个菜跟蜗牛似的,客人都要走了。”
章椿树不小心碰掉了筷子,他会立刻喊姚玫:“姚姚姐!章椿树把餐具摔了,这得扣钱吧?”
甚至林晓只是跟章椿树说了句“今天下雨路滑”,他都会私下跟林晓吵:“你跟他废什么话?他就是个丧门星,离他远点!”
章椿树一直忍着。他知道自己状态不好,确实总出错,也不想跟一个15岁的小孩计较。姚玫偶尔过来劝两句:“小国,椿树哥年纪大些,做事稳重,你多向他学学;椿树,小国年纪小,脾气急,你多体谅。”
可姚玫那段时间正准备休长假,大多时候只是口头调停,根本没察觉到黄国府的敌意越来越深。
秋意渐浓时,米泰香的外卖订单更多了。章椿树的状态依旧不好,漏装菜品的次数没减少,只是每次都会主动跟黄国府道歉,然后自己补装、联系客人解释。
可黄国府根本不领情。他觉得章椿树是故意的,故意让他被客人骂,故意抢林晓的注意力。尤其是有一次,林晓帮章椿树把漏装的奶茶送到外卖小哥手里,回来时被黄国府堵在员工通道:“你为什么帮他?他自己出错,凭什么要你跑腿?”
“他忙不过来,我顺手帮个忙而已。”林晓有些无奈,“小国,你别总针对他了,他挺可怜的。”
“可怜?我看他是装的!”黄国府的醋意和怒火混在一起,烧得他失去了理智,“从明天起,不准你跟他说一句话!”
第二天上班,黄国府的针对变本加厉。他故意把章椿树负责的桌子弄脏,让客人投诉卫生差;客人点单时,他故意报错菜名,然后说是章椿树传达错了;甚至在餐厅里当众喊:“章椿树!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?连个订单都记不住,我看你根本不适合这份工作!”
章椿树的脸色越来越白,手指紧紧攥着衣角,指甲都快嵌进肉里。他的抑郁症越来越严重,每天晚上都失眠,白天在餐厅里还要忍受黄国府的辱骂,整个人瘦得脱了形。
直到那天晚上,黄国府的辱骂彻底突破了底线。
当时已经下班,章椿树正在整理传菜台,黄国府走过来,手里拿着手机,屏幕上是客人的投诉短信:“你看!又有人投诉你漏装菠萝饭!章椿树,我看你就是个废物!难怪没人要,连份服务员的工作都干不好!”
“废物”两个字像针,狠狠扎进章椿树的心里。他猛地抬起头,眼里蓄满了泪,声音带着颤抖:“我已经道歉了,也给客人补送了,你为什么还要这么说?”
“我说错了吗?”黄国府逼近一步,语气更恶毒,“你就是个丧门星,走到哪都让人倒霉!杨萌把你调到这来,就是给我们添乱!赶紧滚蛋,别在这里碍眼!”
章椿树看着黄国府扭曲的脸,突然觉得一阵恶心。他没再说话,转身脱下工服,放在传菜台上,拿起自己的包,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餐厅。雨又下了起来,打在脸上,冰凉刺骨,却比心里的疼轻多了。
姚玫接到章椿树的离职电话时,正在外地休假。她叹了口气,只能在电话里说:“椿树,对不起,是我没照顾好你。以后有需要,再跟我说。”
章椿树挂了电话,把手机揣进口袋,走进雨里——他以为,离开这里,就能摆脱黄国府的纠缠,却没想到,这只是仇恨的开始。
章椿树很快在一家便利店找到了新工作,每天整理货架、收银,虽然累,却很安静,抑郁症也渐渐好了些。他几乎快要忘记米泰香的事,直到陌生号码的电话打进来。
“章椿树!你个懦夫!是不是不敢待在米泰香了?”黄国府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,带着嚣张的得意,“我告诉你,就算你走了,我也不会放过你!你就是个废物,走到哪都没人要!”
章椿树的手猛地握紧手机,指节泛白。他深吸一口气,挂了电话,把号码拉黑。
可黄国府像附骨之疽,阴魂不散。他不知道从哪弄到了章椿树便利店的地址,每天下班时都在门口堵他,隔着马路喊侮辱人的话;他换了新号码,不停地给章椿树发短信,全是“废物”“丧门星”“早点死”之类的恶毒语言。
章椿树忍无可忍,报了警。警察来了,黄国府就跑,等警察走了,又回来继续骚扰。15岁的年纪,仗着未成年,肆无忌惮。
2038年,章椿树搬到了幸福小区。他以为这里安静,能彻底摆脱黄国府,却没想到,黄国府还是找来了。
那天下午,章椿树刚从外面回来,就看到黄国府站在小区门口,身边跟着两个染着黄毛的混混。黄国府看到他,立刻冲过来,指着他的鼻子骂:“章椿树!你躲啊!我看你能躲到哪去!幸福小区怎么了?你这种废物,就算住在这里,也还是让人恶心!”
“你别太过分!”章椿树皱着眉,往后退了一步。
“过分?我还有更过分的!”黄国府挥了挥手,两个混混就想上前推搡章椿树。
就在这时,姚明信和张雪晨从小区里走出来——他们刚去看椿树。姚明信看到这阵仗,立刻吼道:“黄国府!你想干什么?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人?”
张雪晨也走过来,挡在章椿树面前:“赶紧滚!不然我们报警了!”
黄国府看到他们人多,不敢硬碰硬,只能放下狠话:“章椿树,你给我等着!我不会让你好过的!”说完,带着混混骂骂咧咧地走了。
可他还是不甘心。几天后的晚上,他又带着混混来小区门口骚扰,这次还砸了小区门口的垃圾桶。小区的巡逻机器人“小安”立刻发出警报,安保人员赶来,把黄国府和混混驱逐出去,还录入了黑名单。
被赶走的那一刻,黄国府站在马路对面,看着幸福小区亮着灯的窗户,心里的恨像野草一样疯长。他觉得全世界都在帮章椿树,所有人都看不起他,这种被忽视、被抛弃的感觉,几乎要把他逼疯。
2039年初,黄国府在一个废弃工厂里遇到了冷凌轩。
当时他正躲在角落里抽烟,因为找不到工作,被父母骂了一顿,心里满是烦躁和绝望。冷凌轩就那样凭空出现,穿着黑色西装,语气里带着诱惑:“你很恨章椿树,对不对?”
黄国府猛地抬头,警惕地看着他:“你是谁?”
“能给你力量的人。”冷凌轩递过一个黑色的盒子,“这里面是FH芯片,植入它,你就能拥有比普通人强十倍的力量,还能操控其他变种人。到时候,章椿树在你面前,就像蝼蚁一样,你想怎么报复,就怎么报复。”
黄国府的眼睛亮了起来。力量,他太需要力量了!只要有了力量,就能让章椿树付出代价,就能让所有人都不敢再忽视他!
他毫不犹豫地打开盒子,任由冷凌轩将芯片植入他的脖颈。剧烈的疼痛过后,一股强大的力量涌遍全身,他能感觉到血液里流动的能量,能感觉到周围一切细微的动静——这种感觉,让他痴迷。
冷凌轩递给她一个黑色控制器:“这是操控器,能让你指挥被芯片控制的变种人。任毅熙,黄兰兰的丈夫,现在听你调遣。”
黄国府握紧控制器,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。他终于有了能对抗章椿树的资本,终于能把这些年的委屈和恨,全部发泄出来了。
他第一个命令,就是让任毅熙去幸福小区的树莓园引章椿树出来。他要在那个满是温暖回忆的地方,亲手毁掉章椿树的一切——就像当年章椿树“毁掉”他的骄傲一样。
仓库里,黄国府看着控制器上闪烁的蓝光,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扭曲。他想起米泰香餐厅里的香茅味,想起客人的辱骂,想起林晓最后因为他的偏执而分手,想起被姚玫批评时的难堪——所有的一切,都怪章椿树。
“章椿树,这次,我看谁还能救你。”他轻声说,声音里满是疯狂的执念。
阳光透过破窗,照在他脸上,映出眼底的蓝光,像两簇燃烧的鬼火。他不知道,这芯片带来的力量,看似能让他掌控一切,实则早已将他变成了仇恨的傀儡——他失去了自我,失去了判断,只剩下对章椿树的恨,在黑暗里,越陷越深。
而幸福小区的树莓园里,章椿树正陪着黄兰兰给雏菊浇水。他不知道,一场由嫉妒催生的阴谋,正在悄悄逼近。阳光正好,树莓的甜香漫在空气里,却掩盖不住远处传来的、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。
黄国府走出废弃仓库,朝着幸福小区的方向走去。控制器在掌心发烫,像一颗跳动的心脏,每一次闪烁,都对应着他越来越强烈的恨。
他以为,只要杀了章椿树,就能找回失去的骄傲,就能填补心里的空洞。可他不知道,仇恨就像吸毒,只会让人越来越贪婪,越来越失控。冷凌轩给了他力量,却也给了他毁灭自己的枷锁。
远处的幸福小区,灯笼的红光隐约可见。黄国府的脚步越来越快,眼底的蓝光越来亮。他没看到,身后的废弃仓库里,冷凌轩的身影站在阴影里,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——黄国府只是他的棋子,用来试探章椿树底线的棋子。
而章椿树,似乎感觉到了什么,抬头望向小区门口的方向,眉头微微皱起。他总觉得,有什么不好的事情,要发生了。
仇恨的轨迹,早已偏离了最初的起点。黄国府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,像一颗失控的流星,最终只会在燃烧殆尽后,坠入无尽的黑暗。而他不知道,真正能救赎他的,从来不是毁灭别人的力量,而是放下执念,找回那个曾经虽然自大、却还保有一丝单纯的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