幸福小区的晨光，是被树莓园里的鸟鸣揉碎的。淡金色的光透过合住公寓的落地窗，斜斜落在章椿树的书桌前，照亮了摊开的小说手稿——页边沾着半块树莓挞的碎屑，是昨晚写得入神时不小心蹭上的，笔尖还凝着一点未干的墨，像颗小小的黑星子。
“小树！你再不动，你那盘树莓挞就只剩挞底了！”张雪晨的声音从客厅炸响，带着惯有的咋咋呼呼，“张潇员已经伸手第三次了！”
椿树猛地抬头，果然看到张潇员正踮着脚，偷偷够向书桌角落的树莓挞盘子，指尖刚碰到挞边，就被张雪晨一胳膊肘怼开。两人身高差不多，凑在盘子边像两只抢食的松鼠，动静大得差点碰倒他手边的树莓汁杯。
“别闹！”椿树无奈地把盘子往自己这边挪了挪，指尖划过手稿上“上官凌泽站在606宿舍门口，指尖触到冰冷的门把”这句，思路刚起就被搅乱，“我这章刚写到关键处，你们再吵，今晚剧本杀就不让你们演主角。”
这话果然管用。张雪晨立刻收了手，搓着手笑：“别啊小树，我还等着演上官凌泽呢！找哥哥的戏，多适合我这种深情男主脸！”
张潇员也凑过来，手里还攥着半块偷拿的饼干，含糊不清地说：“我演反派！就那个把上官凝噎藏起来的宿管，保证演得你晚上不敢上厕所。”
两人正吵着，曾晓欣端着一盘刚切好的树莓水果沙拉从厨房出来，围裙上还沾着点面粉——早上她试着烤了树莓小蛋糕，火候没掌握好，边缘有点焦。“别吵椿树写稿了，”她把沙拉放在桌上，笑着拍了拍椿树的肩，“欣姐提议，下午再来次剧本杀，就玩你上次提的‘606鬼校’，道具我都差不多准备好了。”
“好啊好啊！”吴晓丽从房间跑出来，头发上还别着没摘的树莓发夹，手里攥着个笔记本，“我已经想好了，我演校医！穿着白大褂，手里拿个针管，谁不听话就扎谁！”
“拉倒吧你，”连洁靠在门框上，手里转着个树莓味的棒棒糖，“上次演护士，你把听诊器戴在自己胸口，还问我们听不听得到你心跳。”
众人都笑了起来。合住的公寓里瞬间闹哄哄的，阳光落在每个人身上，带着树莓的甜香——这就是幸福小区的日常，吵吵闹闹，却暖得让人安心。椿树看着眼前的景象，嘴角不自觉地弯起，提笔在稿纸上补了一句：“606宿舍外的走廊里，传来此起彼伏的笑闹声，像阳光撞碎在玻璃上的声响。”
吃过午饭，剧本杀的筹备工作正式启动。曾晓欣把打印好的剧本分发给大家，封面上用红笔写着“606鬼校——寻兄之谜”，字迹娟秀，还画了个小小的幽灵图案，透着点可爱的惊悚。
“角色分配啊，”曾晓欣清了清嗓子，拿起剧本念，“张雪晨，上官凌泽，主角，找哥哥上官凝噎的；张潇员，宿管老王，表面凶巴巴，实则藏着秘密；吴晓丽，校医陈姐，负责校园健康，知道点内情；连洁，学生代表林薇，帮凌泽打听消息；蔡青，档案室管理员，能查旧校规；我，食堂阿姨，给大家提供线索。”
“凭什么我是宿管啊？”张潇员不满地嘟囔，“我想演上官凝噎，失踪的那个，多神秘。”
“你演失踪？”张雪晨挑眉，“那你往床底一钻，全程睡觉是吧？不行，宿管戏份多，还能吓吴晓丽。”
果然，吴晓丽一听到“吓我”两个字，立刻瞪了张潇员一眼：“你敢！我校医的针管可不是吃素的，扎你十下八下，让你假装中毒。”
道具组的工作更混乱。蔡青翻出了家里的旧白大褂，给吴晓丽穿上，结果太长，拖到地上，走一步踩一下，差点绊倒；连洁找了个手电筒，贴上红色的玻璃纸，说是“鬼校的应急灯”；张潇员更绝，把爷爷章向东留下的旧中山装翻了出来（椿树平时舍不得穿，被他偷偷找出来的），套在身上当宿管服，领口扣得严严实实，还找了个老花镜架在鼻梁上，走路佝偻着背，活像个老古董。
“小树，你当裁判兼线索发放员，”曾晓欣把一叠写着线索的小纸条递给椿树，“等会儿我们搜证的时候，你就根据进度给线索，别让张潇员瞎编剧情。”
椿树笑着接过纸条，上面的字迹都是曾晓欣写的，有的还画了小图标——比如“宿管抽屉里的旧照片”，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相框。他看了眼张潇员，后者正对着镜子摆弄老花镜，嘴里念叨着“老王今天心情不好，谁来都不开门”，忍不住笑出声：“行，保证不让他乱加戏。”
一切准备就绪，剧本杀场地设在公寓的次卧——特意拉上了窗帘，只开了那盏贴了红玻璃纸的手电筒，光线昏红，真有点鬼校的氛围。张雪晨站在“宿舍门口”（其实是次卧门），深吸一口气，按照剧本念台词：“哥，我来了，你到底在哪？”
话音刚落，张潇员穿着中山装，佝偻着背，端着个搪瓷杯（也是爷爷的旧物）走过来，故意压低声音：“同学，档案室关门了，明天再来。”
“我找我哥上官凝噎，”张雪晨配合着皱起眉，“他去年在606宿舍失踪了，你见过他吗？”
张潇员顿了顿，突然提高声音：“没见过！赶紧走！606宿舍闹鬼，别进去！”
本来氛围挺好，结果吴晓丽穿着长白大褂，从旁边“飘”过来（其实是踩了裙摆，走得踉踉跄跄），嘴里喊着“谁不舒服啊”，一下子把惊悚感全冲没了。张雪晨没忍住，“噗嗤”笑出声：“欣姐，校医怎么还自带踉跄技能啊？”
“要你管！”吴晓丽瞪了他一眼，结果脚下一滑，直接扑进曾晓欣怀里，白大褂上的面粉蹭了曾晓欣一身，“哎呀！我的针管！”
众人笑得直不起腰，蔡青手里的笔记本都掉在了地上，连洁笑得在沙发上打滚：“晓丽，你这是演鬼校还是演喜剧啊？”
椿树靠在门边，手里攥着线索纸条，看着眼前闹成一团的几人，觉得心里暖暖的。他想起初中时，大家也总这样，一点小事就能笑半天，那时辉哥会弹吉他，符鹏会讲笑话，张雪晨和张潇员就负责互怼，曾晓欣则在旁边笑着劝架。
“别笑了别笑了，”曾晓欣扶着吴晓丽站稳，无奈地说，“重新来，再笑就罚吃张潇员藏的生姜糖。”
张潇员立刻捂住口袋：“别啊！那是我特意留着提神的！”
闹剧过后，剧本杀总算进入正轨。张雪晨跟着线索，先是在“宿管抽屉”（其实是床头柜）里找到了一张旧照片——上面是两个少年的合影，蔡青扮演的档案室管理员说：“这是十年前的校规，606宿舍当年出过事，一个学生失踪了，后来就封了。”
连洁扮演的学生代表补充：“我听学姐说，校医陈姐当年和失踪的学生认识。”
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吴晓丽身上。吴晓丽清了清嗓子，努力装出严肃的样子：“其实……上官凝噎是我表弟，他当年是为了查校园霸凌的事，才躲进606宿舍的。”
“那他现在在哪？”张雪晨追问。
就在这时，椿树按照剧本，递过去一张线索纸条：“你在606宿舍的床板下，发现了一本日记。”
张雪晨接过纸条，念道：“今天宿管老王帮我挡了霸凌者的拳头，他说会帮我保护证据……原来宿管不是坏人。”
张潇员立刻挺直腰板，摘下老花镜，故作深沉：“没错，我就是帮他藏起来了，现在霸凌者被抓了，他早就转学了，过得很好。”
“啊？就这？”吴晓丽愣住了，“没鬼啊？我还以为有幽灵呢！”
“欣姐说了，要温情向的，”椿树笑着说，“哪来的鬼，都是人心作祟。”
剧本杀结束时，夕阳已经落在树莓园的藤架上。张潇员脱中山装时，不小心把扣子扯掉了一颗，急得直跺脚：“完了完了，小树，这是你爷爷的衣服吧？我给弄坏了。”
“没事，”椿树接过衣服，指尖拂过熟悉的粗布面料，上面还带着张潇员身上的树莓糖味道，“回头我用针线缝上就行，爷爷以前也总掉扣子，都是奶奶帮他缝的。”
曾晓欣递过来一杯树莓汁：“别管扣子了，晚上吃饺子，张梅芳和张丹丹刚才发消息，说带李婷过来，顺便……给你带了个‘惊喜’。”
椿树心里咯噔一下，有种不好的预感。
傍晚的公寓里，饺子香混着树莓的甜香飘满了整个屋子。张梅芳和张丹丹、李婷拎着水果和一盒树莓蛋糕进来时，椿树正帮曾晓欣摆碗筷，看到她们手里的蛋糕盒，立刻往后退了半步。
“小树，跑什么呀？”张梅芳笑着把蛋糕放在桌上，“我们又不吃你，就是给你带了个朋友过来。”
话音刚落，一个穿着浅粉色连衣裙的女孩跟着走了进来，手里抱着一本书，头发扎成简单的马尾，脸上带着浅浅的笑，看起来很温柔。“你好，我叫云渺。”她主动打招呼，声音像泉水叮咚，“梅芳姐说你也喜欢写东西，我平时也爱看书。”
椿树愣在原地，脸瞬间红了——他总算知道曾晓欣说的“惊喜”是什么了，这是把他架去相亲了。
“你看你，脸红什么呀？”张丹丹推了他一把，“云渺是我们公司的同事，性格特别好，还喜欢树莓味的东西，跟你多配。”
李婷也跟着起哄：“就是，你总一个人写小说，也该多交交朋友，我们这是帮你。”
张雪晨和张潇员从房间里探出头，看到云渺，立刻挤眉弄眼地笑：“小树，可以啊，藏得够深啊！”
“别瞎说！”椿树急得摆手，“我根本不知道这事。”
云渺忍不住笑了，眼睛弯成了月牙：“没关系，我也是被梅芳姐拉来的，说有个朋友写的小说特别好，想认识一下。”她指了指椿树桌上的手稿，“这是你写的吗？能看看吗？”
椿树点点头，局促地把手稿递过去。云渺翻得很认真，看到页边的树莓挞碎屑，忍不住笑了：“你写东西的时候，还爱吃甜的呀？”
“嗯，”椿树挠了挠头，“树莓味的，比较提神。”
“我也是，”云渺说，“我包里还装着树莓干呢，要不要尝尝？”
两人聊得渐渐放松下来，张梅芳和张丹丹、李婷交换了个眼神，悄悄退到厨房，给曾晓欣使了个眼色。曾晓欣笑着点头，把煮好的饺子端出来：“吃饭啦，边吃边聊。”
饭桌上，张雪晨故意找话题：“云渺，你不知道，小树写小说可投入了，上次写主角淋雨，他自己也往头上浇凉水，结果感冒了三天。”
“还有还有，”张潇员接话，“他为了写宿管的角色，半夜跑去小区保安亭，跟王大爷聊天到凌晨，差点被王大爷当成小偷。”
椿树瞪了他们俩一眼，脸更红了。云渺却笑得更开心了：“我觉得挺好的，写东西就得认真嘛。”她夹了个饺子，咬了一口，“这饺子真好吃，是树莓馅的吗？”
“是欣姐做的，”椿树说，“她知道我爱吃树莓，特意加了点树莓酱。”
“难怪这么特别，”云渺点点头，“我以前也试过用树莓做馅料，就是总掌握不好甜度。”
两人越聊越投机，从树莓的吃法，聊到喜欢的书籍，再到写小说的心得。张雪晨和张潇员见状，悄悄溜回房间打游戏，张梅芳三人也识趣地收拾完碗筷，说要去小区广场散步，把空间留给他们。
公寓里安静下来，只有窗外的树莓藤被风吹得“沙沙”响。云渺翻到手稿的最后一页，上面写着：“上官凌泽找到了哥哥，他们在树莓园里吃了奶奶做的树莓粥，阳光正好，风也温柔。”
“你写的结局，都很温暖。”云渺抬头看着椿树，眼里带着笑意，“就像你这个人一样。”
椿树的心跳突然加速，指尖攥着筷子，有点不知所措。他想说点什么，却不知道从何说起——他很久没有这样和同龄人聊得这么开心了，尤其是在幸福小区里，身边都是熟悉的朋友，眼前是聊得来的人，一切都像梦里的场景。
“其实，”云渺轻轻放下手稿，“我知道梅芳姐是想让我们相亲，但我觉得，做朋友也很好。”她看出了椿树的局促，不想让他有压力，“以后我可以常来吗？想跟你讨教写小说的技巧，也想尝尝欣姐做的树莓饺子。”
椿树松了口气，笑着点头：“当然可以，随时来，小区里的树莓熟了，还能摘了吃。”
送走云渺时，月亮已经爬上了树莓园的老藤。张梅芳和张丹丹、李婷凑上来：“怎么样怎么样？有戏吗？”
“就做朋友挺好的，”椿树说，语气里带着轻松，“她也喜欢写东西，以后可以一起交流。”
“也行，”张梅芳笑着说，“慢慢来，不着急。我们就是觉得你总一个人，该多个人陪你聊聊天。”
众人回到公寓，张雪晨和张潇员还在打游戏，喊着“小树快来，三缺一”。椿树笑着摇摇头，没有过去，而是回到了自己的书桌前。
喧闹渐渐平息，同学们都回了自己的房间，公寓里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和窗外的风声。椿树坐在书桌前，把下午被弄乱的手稿整理好，一页页抚平，指尖拂过上面的字迹——有张雪晨和张潇员打闹时蹭上的饼干屑，有云渺翻过时留下的淡淡书香，还有他自己不小心沾到的树莓酱渍。
他拿起笔，在最后一页补完了“606鬼校”的番外：“上官凌泽和哥哥在树莓园里种下了一棵新藤，宿管老王偶尔会来浇水，校医陈姐会带着学生们来摘果，曾经的阴霾，都被阳光和笑声吹散了。幸福小区里，从来没有真正的鬼，只有藏在心里的暖。”
写完，他轻轻合上话本，放在桌上。台灯的光落在书桌上，照亮了角落里的一个相框——那是他和爷爷章向东唯一的合影。照片上，他大概十岁，坐在树莓园的老藤下，爷爷蹲在他身边，手里拿着教案本，正指着上面的算术题，脸上带着温柔的笑。阳光落在爷爷的中山装上，像披了一层金，他的手里攥着一颗红透的树莓，笑得露出了豁牙。
椿树伸出手，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爷爷的脸，触感冰凉，却又带着熟悉的暖意。他想起下午张潇员穿爷爷的中山装时，那熟悉的粗布触感；想起剧本杀里用的搪瓷杯，爷爷当年就是用它泡绿茶，教他做算术题；想起小时候，爷爷总在树莓园里喊他“星星，回家吃饭了”。
幸福小区里的一切，都是他用记忆编织的——爷爷的中山装，奶奶的树莓粥，同学们的笑闹，还有这合住的公寓，每一个细节，都藏着他最珍贵的念想。
窗外的月光，透过树莓藤的缝隙，落在照片上，像撒了一层细碎的星光。椿树看着照片，嘴角泛起一抹浅淡的笑——爷爷说过，记住了，就不会消失。他把话本放在相框旁边，这样，就像爷爷还在他身边，看着他写的故事，陪着他，在幸福小区里，一直一直，过着温暖的日子。
夜渐深，树莓园里的藤条轻轻晃动，像是在低语，又像是在守护着这满室的暖，和话本里未尽的温柔。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