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实里的老家病房,晨雾顺着窗缝钻进来,在地板上织成薄薄的纱。章椿树躺在病床上,眼睫轻颤,像停着一只欲飞的蝶——监护仪上的脑电波曲线忽高忽低,青绿色的波纹像被风吹乱的水,映着窗外渐亮的天光,也映着三个姑姑布满血丝的眼睛。
章夙宜坐在床边,指尖轻轻搭在椿树的手背上,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被传过去。她的声音很轻,像怕惊扰了一场易碎的梦:“星星,二姑熬了树莓粥,温在保温桶里,你要是醒了,就喝两口……读者群里,‘轩少大大’的催更留言又满了,他们说‘等你回来,给冷凌轩和幸福小区一个好结局’。”
床头柜上的手机亮着,屏幕停留在《幸福小区》的读者超话,置顶帖是“致轩少大大:我们等你,别让幻想落幕”,底下附满了读者画的同人图——有幸福小区众人抢树莓挞的热闹,有冷凌轩用芯火守护树莓园的坚毅,每一张图的角落,都画着一颗小小的青莓,旁边写着“等你”。
章夙梅端着一盆温水走进来,脚步轻得几乎无声。她把毛巾浸温,拧干后轻轻敷在椿树的额头上,动作里满是小心翼翼:“姐,你歇会儿,我来守着。昨晚医生说,他的脑电波波动越来越有规律了,说不定……今天就能醒。”
话音刚落,椿树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——很轻,却精准地勾住了章夙宜的指尖。监护仪上的曲线瞬间窜起一道小坡,随即又缓缓落下,像一场短暂的潮汐。
“星星!”章夙宜的眼泪瞬间涌上来,声音发颤,“你听见了对不对?姑姑们都在,读者也在……”
可椿树的眼睫终究没有再睁开。他的意识像陷在一片柔软的雾里,一边是现实里姑姑们温热的呼唤,像拉着他回家的手;一边是幻想里两个世界的热闹,像舍不得松开的糖——他在苏醒与沉沦的边缘,反复拉扯。
北京市中心的幸福公馆,晨光刚漫过落地窗,客厅里就被“剧本杀备战声”炸得满是热气。张雪晨攥着一把纸糊的“青莓剑”(绿卡纸涂青莓酱),正和姚明信抢一个树莓形状的抱枕(充当“幸福小区圣物”):“这抱枕得给我!我演守护队长,圣物必须在我这!”
“凭什么?”姚明信的粉色绿渐变假发又乱了,手里举着个智能平板,屏幕上是刚更新的剧本大纲,“剧本写了,圣物归‘搞笑担当’,你上次演探险队长,吓得躲在桌子底下,哪有半点守护样?”
“那是战术性隐蔽!”张雪晨梗着脖子,青莓剑一挥,不小心扫到了程强怀里的机械猫。机械猫突然“喵”了一声,却不是平时的模拟声,而是清晰地喊出一句:“芯火能量异常!树莓藤波动!”
程强愣了愣,拍了拍机械猫的脑袋:“你坏了?怎么说圣星学院的台词?”
没人在意这细微的异常——连洁正帮董根香整理“丫鬟装”(绣着青莓纹的围裙),嘴里念叨着“等会儿要演‘幸福小区秘事’,抓偷树莓挞的贼”;梁凤珍靠在门框上,手里转着个青莓味糖果,看着墨初寒帮张潇员调试智能投影,眼里带着笑意;曾晓欣端着一盘刚烤好的树莓挞走进来,围裙上沾着面粉,喊着“先吃挞再演戏,凉了就不好吃了”。
客厅里的智能香氛机释放着淡淡的树莓香,光感地砖的青莓纹随着脚步亮起,一切都和往常一样热闹。可只有躲在角落的椿树意识碎片,能感受到那股细微的“不稳”——
姚明信的假发颜色突然从粉绿变成了纯青,又瞬间变回来,他自己没察觉,还在抢抱枕;张雪晨的机械猫又突然冒出一句“冷凌轩小心枯寂能量”,被他随手按了静音;投影幕布上的剧本台词,突然闪过一行乱码,像被什么东西干扰,随即又恢复正常。
这些异常太细微了,像风吹过水面的涟漪,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。可椿树知道,这是他的意识在挣扎——他的心神越不稳,这两个用他幻想构建的世界,就越容易出现裂痕。
他看着眼前闹哄哄的众人,心里泛起一阵酸涩的暖意。这是他用无数个日夜构建的“幸福”:有抢树莓挞的热闹,有互相拆台的默契,有不管发生什么都有人陪着的安稳。他舍不得,舍不得让这些笑容消失,舍不得让这个充满树莓甜香的世界,随着他的苏醒而烟消云散。
圣星学院的树莓园里,晨露还沾在新抽的藤芽上。冷凌轩(此刻由椿树意识主导)站在老藤下,指尖的芯火忽明忽暗,像风中摇曳的烛火——刚才试着催动能量时,芯火突然失控,差点灼伤一株刚发芽的嫩藤,吓得他赶紧收回手。
“搞什么?”一道清冷的声音在意识里响起,是冷凌轩的意识,带着点不耐,“你的心神太乱了,连芯火都控不住,再这样下去,老藤都要被你烧了。”
椿树的意识在脑海里苦笑:“我……控制不住。一边想醒,一边又舍不得。”
“舍不得什么?”冷凌轩的声音依旧嘴硬,“舍不得幸福小区那些人的笑闹,还是舍不得占着我的身体?”
“都舍不得。”椿树坦诚道,“我醒了,这两个世界就会消失,对不对?你们……都会消失。”
意识空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。冷凌轩没说话,只是一股温和的能量从意识深处涌来,顺着芯火的脉络缓缓流淌——在这股能量的安抚下,忽明忽暗的芯火渐渐稳定下来,淡红色的光晕温柔地包裹住那株差点被灼伤的嫩藤,藤芽立刻微微晃动,像是在道谢。
“别自作多情。”冷凌轩的声音适时响起,带着刻意的冷漠,“我只是不想我的身体被你搞垮,更不想圣星学院的树莓园,毁在你手里。”
椿树笑了,能清晰感受到意识里那股能量的暖意——冷凌轩嘴上说着不在乎,却比谁都在意这两个世界的安危,在意那些因为他而存在的生命。
“凌轩!”陆星燃抱着一摞能量晶体跑过来,晨光落在他身上,把树莓纹校服染成暖金色,“吴导让我给你送这个,说你昨天消耗太大,用这个补充能量。”
椿树刚要伸手去接,身体突然一顿——一股熟悉的掌控感涌来,是冷凌轩短暂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。
冷凌轩(意识主导)接过能量晶体,指尖的芯火稳定而凝练,完全没有刚才的慌乱。他淡淡点头:“知道了。”
“你没事吧?”陆星燃看出他脸色不对,担忧地问,“刚才远远看你,芯火忽强忽弱的,还以为你能量透支了。”
“没事。”冷凌轩的语气依旧冷淡,转身走向老藤,背影却透着一股莫名的低落,“只是觉得……这树莓藤,要是能一直这么活着就好了。”
陆星燃愣了愣,没明白他的意思——圣星学院的树莓藤向来生命力旺盛,怎么会突然说这种话?
只有椿树的意识知道,冷凌轩在担心什么。他看着冷凌轩抚摸老藤的动作,比平时更轻柔,甚至带着点不舍,心里泛起一阵愧疚——是他,让这个原本只知道守护树莓园的少年,开始担心世界的消失。
冷凌轩(意识主导)坐在树莓园的石凳上,指尖把玩着一颗能量晶体,眼神落在远处的训练室——江亦树正和苏念练能量配合,爆破的红光与轨迹的绿光交织,传来阵阵笑闹声,像极了幸福小区里抢树莓挞的热闹。
他能清晰感受到椿树的意识在脑海里沉睡,像累极了的孩子。他也能感受到,这个世界正在因为椿树的意识波动而出现细微的裂痕——刚才路过东侧屏障时,他看到几株树莓藤的叶子又开始泛枯,像上次枯寂能量侵蚀时的前兆,却没有任何外力干扰,纯粹是能量的自然流失。
他知道,这是世界即将消散的信号。
如果椿树彻底苏醒,这个用他幻想构建的圣星学院,还有那个满是树莓甜香的幸福小区,都会像泡沫一样破灭。那些他熟悉的人——陆星燃、江亦树、苏念,还有幸福小区里的张雪晨、姚明信、梁凤珍他们,都会彻底消失,连一丝痕迹都留不下。
“真麻烦。”冷凌轩低声呢喃,语气里满是不耐,可指尖却不自觉地催动芯火,将温和的能量传递给那些泛枯的藤叶。藤叶在能量的滋养下,渐渐恢复了翠绿,可他的心情却越来越沉。
他不是不知道,椿树该苏醒。现实里有等着他的亲人,有盼着他的读者,那些都是真实的、不能被辜负的牵挂。可他还是忍不住自私——他想让这个世界继续存在,想每天和陆星燃他们一起训练,想偶尔感知到幸福小区的热闹,想让芯火永远守护着这片树莓园。
“冷凌轩!”江亦树跑过来,手里举着一颗刚摘的树莓,“苏念说这颗最甜,给你尝尝!”
冷凌轩接过,放进嘴里,清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,却没尝出平时的味道。他看着江亦树脸上灿烂的笑容,看着不远处苏念低头记录数据的认真模样,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念头——他想让椿树留下,哪怕只是再久一点。
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,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。
“你怎么了?”江亦树察觉到他的不对劲,“脸色这么差,是不是真的能量透支了?要不今天别训练了,回去休息吧。”
“不用。”冷凌轩站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草屑,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淡,“走吧,训练。”
只是转身的瞬间,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——他知道,他留不住椿树,就像留不住清晨的露水,留不住盛开的树莓花。
现实的病房里,章夙兰拿着读者寄来的信,轻轻念给椿树听:“轩少大大,我是‘青莓味的风’,你写的冷凌轩说‘树莓的力量是连接’,我一直记着。现在我考上了理想的大学,和朋友们一起种了一棵青莓藤,就像你写的那样,等着它发芽结果。你也要快点醒过来,看着你的树莓藤,也看着我们的。”
信纸上画着一棵小小的青莓藤,旁边写着“等你一起见证”。
章夙兰的声音很轻,却像一道光,穿透了椿树意识里的迷雾。他在意识深处,清晰地听到了这封信的内容,也感受到了那股来自现实的、温暖的期待。
与此同时,幻想的两个世界里,那些细微的异常突然加剧——
幸福小区的智能投影突然黑屏,再亮起时,屏幕上不再是剧本大纲,而是一行清晰的字:“轩少大大,我们等你。”;姚明信的假发彻底变成了青绿色,再也变不回来;张雪晨的机械猫不停地喊着“醒来吧,别辜负他们”。
圣星学院的树莓园里,老藤突然传递来一阵强烈的“情绪”,像在告别;陆星燃手里的能量晶体突然发出淡红色的光,与冷凌轩的芯火共鸣;江亦树和苏念发现,训练室的能量轨迹图上,出现了一行和现实读者信上一模一样的字:“等你一起见证。”
椿树的意识在两个世界之间穿梭,看着幸福小区里众人慌乱又关切的眼神(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只觉得奇怪),看着冷凌轩眼底深藏的落寞,听着现实里姑姑们的呼唤和读者的期待,心里的拉扯感越来越强烈。
他舍不得幻想世界的暖,却也知道,现实里的牵挂更不能辜负。
“冷凌轩。”椿树的意识在脑海里轻声说。
“干嘛?”冷凌轩的声音依旧嘴硬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。
“如果……这个世界消失了,你会怪我吗?”
意识空间里沉默了很久,久到椿树以为冷凌轩不会回答,才听到他淡淡的声音:“怪你有什么用?消失就消失,反正……记忆还在。”
椿树笑了,眼眶却泛起酸涩。他知道,冷凌轩在撒谎——记忆会褪色,就像树莓藤会枯萎,可那些一起经历的时光,那些藏在心里的暖,是永远不会消失的。
他缓缓睁开意识里的“眼睛”,看着圣星学院的树莓园,看着幸福小区的热闹,轻声说:“再见了,冷凌轩。再见了,朋友们。”
话音刚落,他的意识开始向上飘升,像被一股温柔的力量牵引着,朝着现实的方向飞去。
现实的病房里,监护仪突然发出一阵平稳的“嘀”声,屏幕上的脑电波曲线变得规律而柔和,像平静的湖面泛起细微的涟漪。
章夙宜第一个发现不对劲,她看着椿树的眼睫,激动地喊:“星星!星星要醒了!”
椿树的眼睫颤了颤,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这一次,他的眼神不再模糊,而是清晰地落在三个姑姑的脸上,嘴唇动了动,发出清晰的声音:“大姑……二姑……三姑……”
“哎!哎!”三个姑姑瞬间围过来,眼泪掉得更凶,却笑着说,“醒了就好!醒了就好!”
椿树看着她们憔悴的脸庞,看着病房里熟悉的一切,又想起幻想世界里的那些人,嘴角泛起一抹温柔的笑:“我……做了一个很长的梦,梦里有一片树莓园,有很多……朋友。”
“没关系,”章夙宜握着他的手,轻轻拍着,“梦会记得,朋友也会记得。你先好好休息,等好了,咱们去种一棵真的树莓藤。”
椿树点点头,刚想再说点什么,就感到一阵疲惫袭来。他眨了眨眼,看着姑姑们担忧的脸,轻声说:“我再睡一会儿……就一会儿……”
说完,他缓缓闭上了眼睛,监护仪上的脑电波曲线依旧平稳,却比刚才多了一丝微弱的波动——像在暗示,他的意识还在挣扎,还在苏醒与与沉沦的边缘徘徊。
幻想的两个世界里,那些异常突然停止了——幸福小区的投影恢复了剧本大纲,姚明信的假发变回了粉绿色,机械猫又开始“喵喵”叫;圣星学院的树莓藤不再泛枯,芯火稳定而温暖。
冷凌轩(意识主导)站在树莓园里,感受着脑海里椿树意识的沉睡,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——有庆幸(世界暂时不会消失),有失落(椿树还没彻底苏醒),还有一丝隐隐的期待。
他抬头看向天边,晨光正好,树莓藤的嫩芽在风里轻轻晃动,像在等待一个未知的结局。
现实的病房里,三个姑姑守在床边,眼里满是希望。她们知道,椿树的苏醒还需要时间,他的意识还在挣扎,但只要有这微光,就有无限可能。
而椿树,在沉睡中,嘴角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——他知道,不管是现实的牵挂,还是幻想的温暖,都是他生命里最珍贵的礼物。他会醒来,也会带着那些记忆,继续走下去,哪怕那些世界会消失,那些朋友会离开,记忆里的树莓甜香,永远不会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