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包间的一诺，像是被抽走了魂儿。热闹的喧嚣瞬间将他包裹，却仿佛隔着一层透明的薄膜，变得模糊而不真切。他的感官还停留在那条昏暗的走廊，停留在乔肆指尖微凉的触感和她意味深长的目光里。
“诺崽，干嘛呢？魂不守舍的，被WB打傻啦？”忆安大大咧咧地揽住他的肩膀，把他按回座位。
一诺猛地回过神，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：“没……有点撑了。”
他低头，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肉和菜，却毫无食欲。喉咙里干得发紧，他端起旁边的酸梅汤喝了一大口，冰凉的液体滑过，却没能浇灭心底那股莫名的燥热。
乔肆已经坐回了菲姐身边，正微笑着听教练说话，神态自若，仿佛刚才在走廊里那个蛊惑人心的妖精只是他的一场幻觉。但她偶尔投过来的、一掠而过的目光，却像带着细小的电流，总能精准地刺中一诺，让他坐立难安。
庆功宴终于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结束。队员们三三两两地往外走，商量着回酒店是继续组排还是直接休息。
一诺刻意放慢了脚步，磨蹭在队伍最后。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追随着前面那个高挑的身影。乔肆正和菲姐并肩走着，夜风吹起她微卷的发梢，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柔和。
走到酒店门口，大家各自散去。一诺看着乔肆和菲姐走向电梯厅，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，一个冲动促使他开口：“乔肆姐！”
乔肆和菲姐同时停下脚步，回过头。
一诺顿时卡壳了，他根本没想好要说什么。在菲姐探究的目光和乔肆似笑非笑的注视下，他脑子一抽，脱口而出：“那个……明天早上的训练赛安排，是几点来着？”
话一出口他就想给自己一巴掌。日程表明明早就发到他手机里了！
菲姐噗嗤一声笑了：“诺崽，你这记性！乔肆不是发你了吗？九点，别迟到啊。”
乔肆眼底的笑意更深了，她看着一诺窘迫得快要冒烟的样子，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个小铁盒，递了过去。“喏。”
一诺愣愣地接过，是一个精致的薄荷糖铁盒，触手冰凉。
“看你晚上吃得太辣，又喝了冰的，吃点糖缓缓。”乔肆的语气很自然，像是对任何一个队员的普通关心，“明天别睡过头，徐必成小朋友。”
她又叫了“小朋友”，但这次，一诺却从里面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纵容？
“哦……好，谢谢姐。”一诺紧紧攥着那个小铁盒，像是攥着什么宝贝。
乔肆没再说什么，和菲姐转身走进了电梯。电梯门合上的瞬间，一诺似乎看到她对自己极快地眨了下眼。
错觉吗？
一诺站在原地，直到电梯数字开始跳动，才如梦初醒。他低头看着手心里那个印着复古花纹的薄荷糖铁盒，打开，里面是整齐排列的白色小糖片。他取出一颗放进嘴里，清凉甜润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，有效地安抚了被辣椒灼烧过的味蕾，却似乎……让那颗躁动的心更加无法平静了。
回到房间，同住的Cat已经瘫在床上玩手机了。“哟，回来啦？跟乔肆姐说什么悄悄话呢，在门口磨蹭那么久。”
一诺心里一紧，故作镇定地换鞋：“没什么，就问了下明天的安排。”
Cat嘿嘿一笑，一副“我懂”的表情，也没再追问，继续刷他的视频。
一诺洗漱完毕，躺在床上，却毫无睡意。嘴里还残留着薄荷糖的清甜，脑海里反复播放着今晚的画面：乔肆在玻璃倒影中触碰嘴唇的画面，她在走廊里靠近他低声问话的画面，她递给他薄荷糖时带着笑意的画面……
每一个画面都清晰得如同烙印。
他翻了个身，点开微信，和乔肆的对话框还停留在比赛前。他犹豫了很久，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，最后又全部删掉。说什么呢？谢谢你的糖？味道很好？这太蠢了。
他点开乔肆的朋友圈，那条“成都的夜，风里有火锅味”的动态下，又多了一些共同好友的点赞和评论。他的那条“比赛加油”和她的回复“嗯，加油”还静静地躺在那里。
鬼使神差地，他长按那条动态，选择了“收藏”。
做完这个动作，他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，赶紧锁上屏幕，把脸埋进枕头里。心脏在安静的房间里跳得异常响亮。
另一边，乔肆的房间。
她刚洗完澡，穿着丝质睡袍，敷着面膜，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。手机屏幕亮着，显示的是一诺的微信头像——一只傻乎乎笑着的萨摩耶。
想起今晚少年那副慌乱无措、面红耳赤的模样，乔肆忍不住弯了弯嘴角。真是……太容易看穿了。像一张白纸，所有的情绪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。
她承认，自己是故意的。从系鞋带，到朋友圈的“无意”入镜，再到走廊里的“被抓包”，她享受这种一点点拨动他心弦的感觉。看他从最初的陌生疏离，到现在的依赖和明显的悸动，这个过程本身就充满乐趣。
年轻男孩的喜欢，热烈、直白，带着点笨拙的可爱。而她，恰好有空，也恰好对他有几分兴趣。这场暧昧的游戏，她乐于掌控节奏。
只是……今晚他那个眼神，那种被强烈吸引却又不知所措的纯粹，倒是比她预想中，更触动人心一点。
乔肆拿起床头柜上的薄荷糖铁盒，自己也吃了一颗。清凉的味道在舌尖化开。她想起少年紧紧攥着铁盒时，那用力到有些发白的指节。
“小朋友……”她低声自语，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，“可别太快被吓跑啊。”
夜渐深。
一诺在床上烙饼似的翻来覆去，嘴里的薄荷糖早已融化，但那份清凉感似乎顺着血液流遍了全身，让他精神亢奋，毫无睡意。他只要一闭上眼，就是乔肆的脸。
而乔肆，在确认明天的工作事项后，便关灯躺下。她睡眠质量一向不错，只是入睡前，脑海里最后闪过的，是少年在走廊里，睁着那双湿漉漉的、小鹿般的眼睛，惊慌失措望着她的模样。
她翻了个身，唇角微勾。
看来，今晚失眠的，不止一个人。
只是，一个人的失眠是焦躁的甜蜜，另一个人的失眠，则是游刃有余的……期待。
（第六章 结束）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