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九章：月光下的影子

大巴车在夜色中平稳行驶，车厢内渐渐安静下来。兴奋过后的疲惫感袭来，队员们大多靠着座椅闭目养神，或戴着耳机听歌。窗外的城市灯火如同流动的星河，无声地掠过。

一诺和乔肆并肩坐着，中间隔着礼貌的扶手，却仿佛能感受到彼此身上传来的温度。那句“只听你的话”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后，留下了一片微妙的寂静。一诺说完就有些后悔，觉得自己太过鲁莽，心跳如擂鼓，不敢去看乔肆的表情，只能假装专注地看着窗外。

乔肆没有立刻回应。她只是微微侧过头，目光落在少年紧绷的侧脸和泛红的耳廓上。车窗的倒影里，能看见他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动，像受惊的蝶翼。她心底那点被比赛和刚才那句话撩拨起的涟漪，慢慢扩散开来。

她没有戳破他的紧张，也没有继续那个话题，只是轻轻笑了一下，那笑声低低的，带着点气音，像羽毛扫过心尖。“累了就睡会儿，到了叫你。”

她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，带着一种纵容的安抚。

一诺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，含糊地“嗯”了一声，却毫无睡意。他感觉自己的感官被无限放大，能清晰地听到身边人清浅的呼吸声，能闻到那缕萦绕不散的冷冽香气。他偷偷地、极其缓慢地将放在扶手下的手，往旁边挪动了一点点，指尖几乎要碰到乔肆随意放在腿侧的手背。

只是几乎。他没有真的碰上去，但那意图，在寂静的空气里，清晰得如同实质。

乔肆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，她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，却没有移开。两人之间，隔着不到一厘米的距离，皮肤仿佛能感受到彼此散发的微弱热量。

这是一种无声的默许，一种比言语更撩人的回应。

一诺的心跳得更快了，一种巨大的甜蜜和安全感包裹了他。他保持着这个近乎触碰的姿势，一动不敢动，直到大巴缓缓驶入基地所在园区。

车子停稳，队员们陆续醒来，打着哈欠，收拾东西下车。一诺和乔肆也随着人流走下大巴。深夜的园区很安静，路灯在地上投下昏黄的光晕，将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
“大家辛苦了，早点休息，明天下午训练赛别迟到。”菲姐叮嘱了几句，便和教练组先行离开了。

队员们三三两两地朝宿舍楼走去。一诺磨蹭着落在最后，乔肆也自然而然地放慢了脚步，两人并肩走在安静的林荫道上。

月光如水，洒在石板路上，也洒在两人身上。周围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，和彼此清晰的脚步声。白天的喧嚣和赛场的热血都已褪去，此刻的静谧，让某种情绪发酵得更加浓郁。

一诺低头看着地上两人被拉长、时而交叠的影子，心里涌起一股冲动。他悄悄地将自己的手，从外套口袋里拿了出来，垂在身侧。他的小指，有意无意地，轻轻勾住了乔肆自然垂落的手的小指。

只是一个指尖的触碰，轻微得如同蝴蝶驻足。

乔肆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。她没有转头看他，也没有抽回手。月光下，她的侧脸线条显得格外柔和，唇角似乎弯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。她任由那点微弱的连接存在着，甚至，她的指尖也微微回勾了一下，作为回应。

这个细微的互动，像一道电流，瞬间窜遍了一诺的全身。他感觉自己的脸颊轰的一下烧了起来，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。他不敢用力，只是那么轻轻地勾着，仿佛捧着世间最易碎的珍宝。

两人就这样，沉默地，勾着小指，并肩走在月光笼罩的小路上。影子在身后紧紧依偎，仿佛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。

这段路不长，却仿佛走了一个世纪。快到宿舍楼岔路口时，乔肆轻轻动了一下手指，那微弱的连接便松开了。

一诺的心也跟着空了一下，随即被巨大的失落填满。

乔肆停下脚步，转过身面对他。月光下，她的眼睛亮得惊人，像盛满了碎星。“到了。”她的声音很轻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。

“嗯……”一诺低着头，看着自己的脚尖，心里有千言万语，却一句也说不出来。他贪恋刚才那片刻的亲密，又害怕这短暂的温暖转瞬即逝。

“今天……”乔肆看着他这副模样，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，向前微微倾身，靠近他，声音压得更低，带着蛊惑，“……很听话。值得奖励。”

奖励？什么奖励？一诺猛地抬起头，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茫然。

乔肆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，轻笑一声，伸出手，这次不是碰耳垂，也不是勾手指，而是非常自然地、轻轻地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。动作带着明显的宠溺。

“奖励是……明天早餐给你加个煎蛋。”她说完，收回手，眼神里带着狡黠的笑意，仿佛刚才那个暧昧的指尖纠缠和此刻亲昵的摸头杀，都只是为了铺垫这个普通的“奖励”。

一诺愣在原地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。从极致的暧昧到普通的早餐，这落差让他有点懵。

看着他呆呆的样子，乔肆终于忍不住，低低地笑出了声。“行了，快回去吧，小朋友。明天见。”

她转身，朝着自己宿舍的方向走去，步伐轻快，背影在月光下显得窈窕而洒脱。

一诺站在原地，看着她走远，直到身影消失在楼门口，才缓缓抬手，摸了摸刚才被她揉过的头发。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她掌心的温度和触感。

煎蛋？

谁稀罕煎蛋啊！

他想要的奖励，明明……明明不是这个！

可是，想到刚才月光下勾着的小指，和她带着笑意的眼睛，一诺又忍不住傻笑起来。虽然被戏弄了，但那种亲昵和纵容，是真实的。

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小指，那里仿佛还带着她指尖微凉的触感。

月光下的影子，虽然分开了。

但心里的影子，早已重叠在了一起，密不可分。

一诺哼着不成调的歌，脚步轻快地跑回了自己的宿舍。今晚，注定又要失眠了。

而另一边，乔肆回到房间，关上门，背靠着门板，脸上的笑意才慢慢收敛。她抬起手，看着自己的小指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少年指尖滚烫的温度和小心翼翼的力道。

她轻轻摩挲着指尖，摇了摇头，低声自语：

“真是……败给你了。”

月光透过窗纱，温柔地洒在地板上，也照亮了她脸上那抹无法掩饰的、温柔至极的浅笑。

（第十九章 结束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