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磊案结的第五天，周野刚泡好咖啡，就被沈清玄的电话叫到了老城区。“和平里小区，3号楼402，报案人称听见隔壁有哭声，敲了半天门没人开。”
车停在小区门口，墙皮掉得一块一块的，3号楼更是破旧，楼道里堆着杂物，光线昏暗。报案人是个老太太，颤巍巍地指着402的门：“昨晚十二点，我听见隔壁有女人哭，哭得可惨了，今天早上敲门，没人应，我就报警了。”
沈清玄试了试门把手，锁着。“周野，联系锁匠。”
门打开的瞬间，一股霉味扑面而来。客厅里很乱，沙发上堆着衣服，茶几上放着没吃完的泡面，地上有几滴暗红色的血迹。“沈队，卧室有动静！”周野的声音从里屋传来。
沈清玄跑过去，看见卧室的衣柜门虚掩着，里面传来微弱的哭声。拉开衣柜，一个穿粉色睡衣的女孩缩在里面，脸上有巴掌印，胳膊上有淤青。“别怕，我们是警察。”沈清玄蹲下来，声音放轻。
女孩叫张芮雪，17岁，高二学生。“是我爸打的，”她哭着说，“昨晚他喝醉了，说我妈走了，都是我的错，就打我，我躲进衣柜里，他找不到我，就走了。”
“你妈呢？”周野问。
那姑娘的眼泪掉得更凶：“我妈去年走的，癌症。我爸以前不是这样的，自从我妈走了，他就天天喝酒，还打我。”
沈清玄的目光扫过卧室的墙，上面贴着张芮雪的奖状，还有一张全家福——照片里的男人笑着，搂着妻子和女儿，和张芮雪说的“酒鬼父亲”判若两人。
“你爸叫什么？在哪上班？”
“张泽，以前在汽修厂上班，去年下岗了。”张芮雪擦着眼泪。
周野联系了汽修厂，老板说张泽去年因为操作失误，把客户的车修坏了，赔了钱，就被开除了。“查张泽的下落，”沈清玄起身，“还有，地上的血迹是谁的？”
法医过来检测，血迹是张泽的。“沈队，阳台有发现！”周野指着阳台的护栏，上面有个手印，旁边挂着一件男士外套，口袋里有个药瓶——里面是抗抑郁的药。
“抗抑郁药？”沈清玄拿起药瓶，标签上写着张泽的名字，开药时间是去年十月，也就是他妻子去世后一个月。“去附近的酒馆问问，张泽常去哪家。”
傍晚时，周野在小区对面的酒馆找到了张泽。他趴在桌上，醉醺醺的，面前摆着好几个空酒瓶。“警察？”他抬起头，眼睛通红，“我没打我女儿，我就是……就是太想她妈了。”
“你女儿说你打她，地上还有你的血迹，”沈清玄坐在他对面，“你胳膊上的伤是怎么来的？”
张泽撩起袖子，胳膊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：“去年修坏车，客户要打我，我躲的时候摔的。我对不起我老婆，对不起我女儿，我没本事，连她们都养不起。”
“你女儿很优秀，墙上贴满了奖状，”沈清玄的声音放软了些，“她不是怪你没本事，是怕你出事。你吃抗抑郁药，为什么不告诉她？”
张泽的头垂下去：“我怕她担心，我想振作起来，可我找不到工作，一喝酒就控制不住自己……昨晚我打了她，我不是人。”
沈清玄把张芮雪的照片递给他——是周野刚才在卧室拍的，张芮雪抱着全家福，眼泪汪汪的。“你女儿在支队等你，她说想和你一起过周末。”
他看着照片，眼泪掉在桌上：“我错了，我再也不喝酒了，我一定好好找工作，好好照顾她。”
回去的路上，周野看着沈清玄：“沈队，你怎么知道张泽不是故意打女儿的？”
沈清玄望着窗外的夕阳：“他的抗抑郁药快吃完了，却没去续药，说明他想自己扛；阳台的护栏上，他的手印是向外的，应该是昨晚想跳楼，却想起女儿，又退回来了；还有地上的血迹，是他打自己胳膊时流的——他舍不得打女儿，就打自己。”
支队里，张芮雪看见张泽，跑过去抱住他：“爸，你以后别喝酒了好不好？”
张泽抱着女儿，哭着点头：“好，爸不喝了，爸一定好好的。”
沈清玄站在走廊里，看着父女俩的背影，掐灭了烟。周野走过来：“沈队，你说，人为什么会在失去后，才知道珍惜？”
“因为失去的痛，比拥有时的甜，更让人清醒，”沈清玄的声音很轻，“但只要还有机会回头，就不算太晚。”
夕阳透过窗户，洒在父女俩身上，像给他们裹了一层暖光。张泽不知道，沈清玄已经让周野帮他联系了一家汽修厂，老板是她的老同学，愿意给他一个机会。
有些错误，不需要用一辈子来偿还，只需要一个回头的机会，和一份被人偷偷守护的善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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