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泽父女的事刚落定，周野就接到了报案——西区画室，有人死在了画架前。
沈清玄赶到时，画室里飘着松节油的味道，画架上绷着一张未完成的油画，画的是一片向日葵花田，花田中间站着个穿白裙子的女人。画前的地上，躺着一个男人，胸口插着一把调色刀，鲜血染红了画布的一角，像给向日葵添了抹诡异的重色。
“死者江枫，42岁，职业画家，”周野翻着刚调出来的资料，“报案人是他的学生杨佳欣，早上九点来上课，发现门没锁，进来就看见这一幕。”
沈清玄蹲在尸体旁，指尖没碰尸体，只盯着那把调色刀——刀柄上缠着圈旧麻绳，刀刃上除了血迹，还沾着点土黄色的颜料，和画布上向日葵的颜色完全一致。“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，”法医起身擦了擦手套，“致命伤是胸口这一刀，准确刺中心脏，下手很准，不像临时起意。”
“准？”沈清玄抬头看画架，油画的笔触很稳，连花瓣的纹路都画得清晰，“江枫的画，一直这么细？”
杨佳茹站在警戒线外，脸色发白：“老师画画很讲究，尤其是向日葵，他说每一笔都要像‘对着太阳生长’，不能歪。”她顿了顿，突然哭起来，“但老师最近状态不好，总对着空白画布发呆，还说‘她要回来了’。”
“她是谁？”周野追问。
她摇头：“不知道，老师没说过，只看见他抽屉里有张老照片，上面是个穿白裙子的女人，站在向日葵花田里，和画上的人很像。”
沈清玄走到书桌前，抽屉是打开的，里面散乱地放着画笔、颜料，还有个铁盒——打开铁盒，里面果然有张泛黄的照片，女人的脸被撕去了，只剩白色裙角和身后的向日葵。照片背面写着日期：2008年8月15日，城郊花田。
“查2008年的失踪人口，重点查和江枫有关的女性，”沈清玄把照片放进证物袋，目光扫过书桌角落的碎纸机，“里面的碎纸，拼起来。”
周野带着技术科的人处理碎纸时，沈清玄在画室转了一圈——四面墙挂满了画，大多是向日葵，但只有画架上那幅有女人。画室的后门通往后院，地上有串沾着颜料的脚印，一直延伸到院外的小巷。
“沈队，碎纸拼好了！”周野拿着几张拼好的纸跑过来，上面是断断续续的字迹：“……当年是我对不起你……花田的事……我没说……”最后还有个名字，只看清“韩”字，后面的被撕得太碎。
“城郊花田，2008年，姓韩的女人，”沈清玄把线索串起来，“去查江枫2008年的住址，还有城郊所有叫‘向日葵花田’的地方。”
傍晚时，周野带回了消息：“2008年江枫住在城郊的李家村，村里当年确实有片向日葵花田，不过十年前就被推平盖厂房了。还有，村里当年有个叫韩冰冰的女人，和江枫是恋人，2008年8月15日之后就失踪了，至今没找到。”
“韩冰冰？”沈清玄看着那张没脸的照片，“她的家人呢？”
“父母早逝，只有个弟弟叫韩阳，现在在市里开了家汽修厂——就是张泽新去的那家！”
这个巧合让两人都顿了顿。沈清玄立刻拨通了张泽的电话，电话里张泽的声音很慌：“韩阳？他今天没来上班，说要去‘办件重要的事’，还问我江枫的画室在哪！”
沈清玄抓起车钥匙：“去韩阳的汽修厂！”
汽修厂关着门，卷闸门上挂着把锁。周野撬开锁进去，车间里没人，地上却有滩新鲜的颜料——和江枫画布上的土黄色一模一样。墙角的工具箱里，放着一把缠着麻绳的调色刀，和插在江枫胸口的那把，是一对。
“他还没走远，”沈清玄盯着颜料的痕迹，“查附近的监控，看他往哪去了。”
监控显示，韩阳下午三点开车去了城郊的废弃厂房——正是当年向日葵花田的位置。沈清玄和周野赶过去时，厂房里亮着一盏灯，韩阳坐在一堆废铁上，手里拿着那张没脸的照片，面前摆着两个酒杯，里面倒着白酒。
“你们来了，”李阳抬头，眼睛通红，“我姐等这一天，等了十四年。”
他手里的照片被翻过来，背面除了江枫写的日期，还有一行小字：“冰冰，等我回来娶你。”
“2008年8月15日，我姐和江枫约好在花田见面，说要一起去城里，”韩阳的声音发颤，“可江枫没去，我姐等了一整夜，第二天就失踪了。后来我才知道，江枫那天被画廊老板看中，带着画去了北京，怕我姐拖累他，就故意失约，还对外说我姐‘跟人跑了’。”
沈清玄皱起眉：“韩冰冰的尸体，在哪？”
“就在这片花田底下，”李阳指着脚下的土地，“去年厂房拆迁，我挖到了她的骨头，手里还攥着这张照片。我去找江枫，他却说‘都过去这么久了，提了没用’，还说我姐…她‘死得活该’！”
他突然抓起地上的调色刀：“我姐最喜欢向日葵，他却用画向日葵的刀杀了她——不对，是他当年的背叛，早就杀了她！”
原来，江枫当年为了前途抛弃韩冰冰，她在花田等不到人，又撞见江枫坐车去北京，心灰意冷下想自杀，却被路过的流浪汉侮辱，争执中被失手杀害，埋在了花田底下。江枫后来知道了真相，却因为怕影响自己的名声，一直没说，还把和韩冰冰有关的东西都藏了起来，直到最近开始画向日葵，才被韩阳发现破绽。
“我假装去汽修厂上班，就是为了查江枫的下落，”韩阳把调色刀扔在地上，“我姐的画，他没资格画；我姐的向日葵，他没资格碰！”
警车开回支队时，天已经黑了。周野看着沈清玄：“沈队，你说江枫当年要是没走，会不会不一样？”
沈清玄望着窗外的路灯，灯光把树影拉得很长：“有些人的前途，是踩着别人的命铺的，走得越远，脚下的血越重。李雪攥了十四年的照片，不是等江枫回头，是等有人替她问一句——‘你当年，为什么没来？’”
第二天，李阳带着警察去了花田，挖出了韩冰冰的骨头。沈清玄让人把那幅未完成的向日葵画烧了，灰烬随风飘向花田的方向。
或许，有些遗憾没法弥补，但真相，总能替死去的人，追上那些逃跑的岁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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