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野在整理档案时,接到了一个奇怪的报案——老城区的“时光钟表店”,店主吴恙死在了柜台后,手里攥着一个停在三点十分的旧怀表。
沈清玄赶到时,钟表店的门虚掩着,里面摆满了各种老式钟表,滴答声此起彼伏,却唯独没有吴恙的呼吸声。他趴在柜台上,头歪向一边,胸口插着一把修表刀,怀表的表盖打开着,指针停在三点十分,表壳上刻着一个“许”字。
“死者吴恙,39岁,开这家钟表店十多年了,”周野翻着资料,“报案人是隔壁的面馆老板,早上七点开门,看见钟表店没锁,进来就发现人没气了。”
法医检查后说:“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三点十分左右,致命伤是胸口的修表刀,准确刺中心脏,和江枫、张启明的死法很像——都是‘一刀致命’。”
这个共同点让沈清玄皱起眉。她拿起那个怀表,表芯很干净,像是刚修过。“查吴恙最近修过的表,特别是刻着‘许’字的。”
周野在柜台的抽屉里找到一本记账本,最后一页写着:“许先生,怀表,三点十分取,定金五百。”日期是昨天。
“许先生?”沈清玄看着怀表上的“许”字,“查最近在吴恙这修表的人,姓许的。”
下午时,周野带回了消息:“有个叫许明的男人,三天前送来了这块怀表,说要修表芯,约定昨天三点十分来取。许明是个建筑设计师,十年前在城郊的李家村盖过厂房——就是韩冰冰被埋的那片花田!”
又是李家村。沈清玄立刻让人查许明的下落,发现他昨天下午三点十分确实去了钟表店,之后就开车去了城郊的废弃厂房。
沈清玄和周野赶过去时,许明正坐在厂房的废墟上,手里拿着一张老照片——照片上是吴恙、许明,还有一个穿工装的男人,站在刚盖好的厂房前。
“你们来了,”许明抬头,很平静,“小恙是我杀的。”
他说,十年前他在李家村盖厂房时,吴恙是工地的看门人。一天晚上,他看见吴恙在花田埋东西,当时没在意,直到去年厂房拆迁,韩阳挖出了韩冰冰的骨头,他才想起,当年吴恙埋的,可能是韩冰冰的遗物。
“我去问小恙,他一开始不承认,”许明的声音发沉,“直到我把这块怀表给他修——这是我爸的表,当年我爸是李家村工地的包工头,2008年8月15日那天,他看见吴恙把韩冰冰的尸体埋在花田,还抢了韩冰冰的钱包。我爸想报警,却被吴恙推下脚手架,摔死了,对外说‘意外失足’。”
沈清玄看着照片上的工装男人,问:“你怎么确定是吴恙杀了你爸?”
“我爸的日记里写着,”许明从口袋里掏出一本泛黄的日记,“2008年8月15日,‘恙埋尸,见者死’。还有这块怀表,是我爸当年落在工地的,被吴恙捡走了,表壳上的‘许’字,是我爸刻的。”
原来,吴恙当年见韩冰冰孤身一人在花田,觉得和自己年龄体型相仿可以……便起了歹心,想抢她的钱,争执中把韩冰冰推倒到墙上碰死了,正好被许明的父亲看见。为了灭口,吴恙又拼命把许父推下脚手架,之后拿着抢来的钱,开了这家钟表店,把怀表藏了起来,直到许明送来修,才暴露了身份。
“昨晚三点十分,我来取表,小恙把表给我,说‘过去的事,对不起你爸’,”许明的眼泪掉下来,“她说她这些年睡不着觉,每天都在修表,想把时间‘修回去’,可怎么修,我爸和韩冰冰都活不过来了。”
他手里的修表刀,和吴恙胸口的那把,是一对。“我爸是个好包工头,从来没欠过农民工工资,韩冰冰是个好姑娘,就想等江枫回来,可他们都死在了吴恙手里。”
沈清玄看着那本日记,上面的字迹很工整,最后一页停在2008年8月15日,末尾画了个小小的太阳,像极了韩冰冰照片里的向日葵花田。
“你为什么不直接报警?”周野忍不住问。
许明苦笑一声,指节攥得发白:“报警?吴恙说我爸的‘意外’是工地责任,当年的施工方早就倒闭了,没有证据,她顶多判几年!可我爸摔死时才45岁,韩冰冰才22岁,他们的命,不是几年牢能抵的。”
沈清玄没说话,目光落在厂房废墟外——夕阳正沉下去,把远处的花田轮廓染成金红色,和日记里的小太阳重合在一起。她突然想起韩阳说的“十四年的等”,许明又何尝不是等了十四年?从一个捧着父亲怀表的孩子,等到能亲手握刀的男人。
警车带走许明时,他把怀表和日记递给沈清玄:“麻烦你们,把怀表埋在我爸摔下去的地方,日记……烧给韩冰冰吧。”
回到钟表店时,技术科的人正在收拾现场,那些老式钟表还在滴答转,像是在数吴恙欠下的十四年。周野看着柜台后的血迹,突然说:“沈队,你发现没?江枫、张启明、吴恙,他们的死都和2008年的李家村有关,连下手的人——李阳、刘丽、许明,都带着‘替人讨债’的意思。”
沈清玄拿起那本记账本,最后一页“许先生”三个字被吴恙的血浸成了紫黑色。“不是替人讨债,是替被时间埋掉的真相讨债,”她指尖划过账本上的墨迹,“吴恙以为修表能把时间修回去,可时间从来不会回头,只会把欠的债,一笔一笔记在指针上。”
第二天,沈清玄和周野去了李家村的废弃厂房,在许父摔落的脚手架遗址旁,埋了那块停在三点十分的怀表。周野蹲在地上填土时,突然听见怀表壳里传来轻微的“咔嗒”声——像是表芯终于走完了最后一步。
他们还把许父的日记烧在了韩冰冰的尸骨旁,灰烬被风吹起,混着去年向日葵画的灰,一起落在花田的土里。沈清玄看着那片土地,突然觉得,2008年8月15日那天的太阳,好像终于落了。
回支队的路上,周野翻着李家村的旧档案,突然“咦”了一声:“沈队,2008年李家村还有个失踪的人,是个流浪汉,和韩冰冰失踪在同一天,后来再也没找到。”
沈清玄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:“就是韩阳说的,侮辱韩冰冰的那个?”
周野点头:“档案上只写了‘无名流浪汉’,没照片没信息,当年吴恙没提过他,许父的日记里也没写。”
夕阳把车影拉得很长,沈清玄望着窗外掠过的老钟表店,突然开口:“把这个流浪汉的线索标红,说不定,2008年的事,还没结束。”
钟表店的门被锁上时,周野顺手把吴恙的修表刀放进了证物袋——刀刃上的血迹已经干涸,却像一道没愈合的疤,刻在2008年的时间线上。
有些债,指针转多少圈都还不清;有些真相,哪怕埋得再深,也会被时间的风,吹露出一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