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夏的风裹着点热意,吹得巷口的柳条簌簌晃。丁程鑫天刚亮就醒了,翻出件半旧的青布长衫,指尖刚碰到衣襟,就触到心口的鹤纹玉佩——温温的一块贴在皮肤上,像揣了颗小石子。他想起今早是城西的大集,去年赶集成时,还淘到过一本缺页的《汉乐府》,想着便笑了,揣了几枚铜钱,脚步轻快地出了门。
市集的入口挤满了人,糖画摊的甜香、花鸟市的雀鸣、布摊的吆喝裹在一起,热热闹闹扑进怀里。丁程鑫没先往热闹的小吃摊去,反倒挤开人群,直奔最里面的古籍散摊。摊主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,正坐在小马扎上摇着蒲扇,见他来,笑着挪了挪身边的竹筐:“丁先生,今早刚收来几本旧书,你瞧瞧有没有合心意的。”
丁程鑫蹲在筐边,指尖拂过泛黄的书页,灰尘沾在指腹上,他却毫不在意。翻到第三本时,指尖顿住——是本《昭明文选》,封皮磨得发毛,内页却还整齐,只是缺了最后两页。“李伯,这本多少钱?”他抬头问,眼里亮着光。老头瞅了瞅他,摆手道:“看你常来,给十个铜板就行,下次有好货还留着给你。”丁程鑫连忙掏钱,把书小心裹进布巾里,揣在怀里,像护着件宝贝。
往前走几步,就听见笔墨摊的喝彩声。摊主正握着毛笔,在红纸上写“福”字,笔锋转得利落。丁程鑫凑过去看,忍不住说了句:“先生这‘蚕头燕尾’写得真好。”摊主闻言抬头,笑着递过毛笔:“小伙子也懂书法?来露一手?”周围人跟着起哄,丁程鑫耳尖有点红,却还是接过笔。他蘸了墨,凝神想了想,在宣纸上写下“春风又绿江南岸”,笔锋虽不如摊主老练,却透着股书生的清劲。有人拍着手叫好,他慌忙把笔递回去,偷偷把写坏的废纸叠成小方块,塞进袖袋里——这纸边角沾了墨,倒有点像半年前画鹤纹时的模样。
逛到晌午时,丁程鑫手里已经拎满了东西:布巾裹着的旧书、刚买的竹制笔洗、还有串用红绳系着的小泥人。他走到小吃摊前,买了半斤糖炒栗子,热乎的栗子裹着糖霜,烫得他指尖发红,却吃得开心。正蹲在路边剥栗子时,忽然听见有人喊他:“丁先生?”他抬头一看,是隔壁巷的王婶,正拎着菜篮子笑:“你也来赶集啊?这栗子甜不甜?”丁程鑫连忙递过去一颗:“王婶您尝尝,刚出锅的,就是有点烫。”两人聊了几句,王婶要去买布,他便挥挥手,继续往市集深处走。
夕阳开始西斜时,丁程鑫才觉得腿酸。他抱着怀里的旧书,拎着一堆小玩意儿,打算往回走。刚走到市集出口,天上忽然飘起了小雨,淅淅沥沥的,打在脸上凉丝丝的。他没带伞,只好缩在小吃摊的屋檐下,看着来往的人陆续撑起伞离开,有点无措。怀里的旧书怕被雨打湿,他紧紧护着,指尖又触到心口的玉佩——这时候忽然想起马嘉祺,想起半年前雨巷里的雨,也是这样细,这样凉。
正发愣时,头顶忽然多了片阴影。丁程鑫抬头,看见马嘉祺站在面前,手里举着一把油纸伞,黑色的长衫下摆沾了点雨珠。他愣了一下,才反应过来:“马……马先生?”
马嘉祺看着他怀里鼓鼓囊囊的东西,又看了看他缩着肩膀的模样,把伞往他那边递了递:“没带伞?”他的声音还是有点冷,却比半年前温和了些。丁程鑫连忙点头,刚要道谢,就看见马嘉祺的半边肩膀已经被雨打湿,深色的布料贴在身上,能看见腰间旧伤的浅浅轮廓。“您的肩膀……”丁程鑫下意识说,伸手想把伞往他那边推。
马嘉祺却没动,只是把伞又举高了些:“走吧,你家往哪边走?”丁程鑫指了指东边的巷子,两人并肩走在伞下。雨丝落在油纸伞上,发出“沙沙”的响,像在耳边说话。丁程鑫手里拎着东西,有点局促,只好没话找话:“马先生也是来赶集的?”
“不是,”马嘉祺看了眼他怀里的旧书,“去当铺处理点事,路过。”丁程鑫“哦”了一声,又想起刚才买的糖炒栗子,连忙掏出一颗,递到他面前:“您要不要尝尝?刚买的,还热乎着。”马嘉祺低头看了看他指尖的栗子,糖霜沾在指腹上,亮晶晶的。他顿了顿,接过栗子,指尖碰到丁程鑫的手,两人都下意识顿了一下,又很快移开。
“味道不错,”马嘉祺剥了栗子壳,轻声说,“比城西那家甜些。”丁程鑫眼睛一亮:“您也吃过?我觉得今天这家有点太甜了,下次还是去巷口那家买。”马嘉祺“嗯”了一声,没多说,却在心里记了下来——丁程鑫喜欢巷口那家的糖炒栗子,火候匀,不那么甜。
走到丁程鑫家的小院门口时,雨还没停。丁程鑫推开门,回头看了看马嘉祺,犹豫了一下说:“马先生,雨还下着,要不进来喝杯茶再走?”马嘉祺看着他门口挂着的“知微居”木牌,又看了看他怀里的旧书,点了点头:“麻烦了。”
丁程鑫连忙把东西放在院里的石桌上,转身去厨房烧热水。马嘉祺站在院里,看着那棵老葡萄架,枯藤上已经冒出了点点绿芽。他想起半年前雨巷里的场景,丁程鑫低头为他处理伤口时,额前的碎发沾着雨水,也是这样安静的模样。
“马先生,您坐。”丁程鑫端着茶炉出来,放在石桌上。他刚要去拿自己的茶叶罐,马嘉祺却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一个小陶罐,递了过去:“喝这个吧,我自己做的春茶。”丁程鑫接过陶罐,打开一看,里面的茶叶是碎碎的嫩芽,带着点清苦的香气。“这是您自己做的?”他有点惊讶。
“嗯,”马嘉祺坐在石凳上,看着他煮水,“春天在山上采的,晒了些,可能没那么讲究。”丁程鑫把茶叶放进茶壶,注入热水,茶香很快漫了出来。他给马嘉祺倒了杯茶,递过去时,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,两人都没说话,只是不约而同地低头看茶杯。
“马先生,您平时也喜欢喝茶吗?”丁程鑫先开了口,捧着茶杯暖手。马嘉祺喝了口茶,轻声说:“还行,处理事务时会喝些。”他看了眼石桌上的旧书,又说:“今天淘到的?”丁程鑫点头,把《昭明文选》拿过来,翻开给她看:“就是缺了最后两页,不过已经很值了。”
马嘉祺看着书页上的字迹,忽然说:“这本书,我以前在当铺见过类似的。”丁程鑫愣了一下:“真的?那您知道哪里能找到完整的吗?”马嘉祺想了想:“下次去当铺时帮你问问,可能有藏本。”丁程鑫眼睛亮了起来:“那太谢谢您了!”他笑得开心,眼角弯了弯,像藏了星星。
马嘉祺看着他的笑容,忽然想起刚才在市集上,他站在笔墨摊前写字的模样,耳尖发红,却透着股认真。他喝了口茶,又说:“刚才在市集,看见你写的字了,很好。”丁程鑫耳尖又红了,挠了挠头说:“您过奖了,我写得不好,就是瞎写。”
两人聊着天,话题渐渐多了起来。丁程鑫说起刚才在市集上的趣事,说那个糖画师傅画的龙,眼睛没画好,像只兔子;说那个卖泥人的摊主,捏的小泥人跟他小时候的模样很像。马嘉祺没怎么说话,却听得认真,偶尔会问一句:“那个泥人师傅,是不是穿蓝布衫的老头?”丁程鑫点头:“是啊,您怎么知道?”马嘉祺喝了口茶,轻声说:“去年在城西见过,他的泥人捏得很像。”
丁程鑫又说起自己的日常,说平时会抄书、整理典籍,偶尔也会去巷口的点心铺买枣泥糕。马嘉祺听着,忽然说:“巷口那家点心铺,枣泥糕确实不错,我上次路过买过。”丁程鑫有点惊讶:“您也吃过?我觉得他家的枣泥糕不那么甜,刚好。”马嘉祺“嗯”了一声,没说自己是特意绕路去买的,只是想尝尝他喜欢的味道。
雨渐渐停了,夕阳的余晖透过云层,洒在院里的石桌上。马嘉祺起身,说:“时间不早了,我该走了。”丁程鑫也站起来,看着他,犹豫了一下说:“马先生,下次路过,要是不忙,也可以进来喝杯茶。”马嘉祺点头,目光落在石桌上的小陶罐上:“茶叶还剩很多,你留着喝。”
丁程鑫拿起陶罐,刚要递给他,马嘉祺却已经走到了门口。他回头看了眼丁程鑫,又看了看院门口的油纸伞,说:“伞你留着吧,下次见面再还我。”丁程鑫愣了一下,刚要说话,马嘉祺已经转身走进了巷口,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夕阳里。
丁程鑫站在门口,手里握着那把油纸伞,又看了看怀里的小陶罐,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。他低头摸了摸心口的玉佩,温温的,像马嘉祺刚才递茶时的温度。他回到院里,把油纸伞小心靠在葡萄架下,又把小陶罐放进厨房的柜子里,想着下次见面时,一定要请马嘉祺尝尝巷口的枣泥糕。
而马嘉祺走在巷子里,指尖还留着刚才碰过茶杯的温度。他想起丁程鑫刚才的笑容,想起他捧着旧书时的认真模样,嘴角不自觉地勾了一下。他摸了摸颈间,那里空空的,却好像还留着玉佩的温度。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,不该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书生有这样的心思,可每次想起丁程鑫,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,软软的,暖暖的。
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落在青石板路上,和丁程鑫院门口的影子,好像连在了一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