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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瑾之这一病，就是五六日不见起色。听竹轩内终日弥漫着浓重药味，丫鬟小厮进出都屏息凝神，生怕惊扰了病中的公子。

禾宜心中愧疚，主动担起照料之责。她喂药拭汗，动作日渐熟练。裴瑾之昏睡时居多，偶尔清醒，见是禾宜在侧，总会勉强挤出个微笑，用气声说句“有劳”。

这日午后，赵郎中诊完脉，将裴夫人请到外间说话。禾宜正为裴瑾之擦拭手臂，隐约听见几句“忧思过甚...心病还须心药医...”的话。

她手中动作一顿，心下黯然。莫非裴瑾之的病重，真与她有关？

待赵郎中离去，裴夫人走进内室，目光如刀般扫过禾宜：“瑾之需要静养，这些琐事让下人来做便是。你且随我来。”

禾宜默默跟上，心中忐忑。裴夫人将她带到偏厅，屏退左右，这才冷声道：“我知你心有不甘，但既入裴府，便该安分守己。瑾之待你如何，你心中有数。若因你之故令他病情加重...”

话未说尽，威胁之意却昭然若揭。禾宜垂首不语，指甲掐进掌心。

裴夫人见她不言，语气稍缓：“你父母之事，我已知晓。许秀才清高，不肯受裴家馈赠，但家中困顿总是事实。”她取出一枚玉佩放在桌上，“这是瑾之的意思，让你托人带回去。就说...是女婿孝敬岳丈的，与裴家无关。”

禾宜怔怔看着那枚通透的玉佩，价值不菲，却设计简雅，确实像是顾及了读书人的风骨。她心中复杂难言，半晌才低声道：“多谢夫人...和公子好意。但我爹既已拒收，必不会改主意。”

裴夫人挑眉：“你倒了解你父亲。”她将玉佩推近，“且试试无妨。总不能让二老挨饿受冻。”

禾宜犹豫片刻，终究收下玉佩：“我...代父母谢过公子。”

回到听竹轩，裴瑾之正醒着，见她进来，轻声问：“母亲可是为难你了？”

禾宜摇头，取出玉佩：“公子何必如此破费？我父母虽清贫，却尚能度日。”

裴瑾之微微一笑：“一点心意罢了。许秀才风骨铮铮，令人敬佩。这玉佩不算贵重，只当是个念想。”他顿了顿，又道，“我知你与顾青川情谊深厚...若有书信，可一并捎去。”

禾宜猛地抬头，对上裴瑾之平静的目光。他竟连青川的事都知道了！还如此坦然地说出来！

“公子...”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。

裴瑾之轻咳几声，气息微弱：“人生在世，身不由己者众。我困于病榻，你困于深宅，皆是可怜人...何苦相互为难？”

这话说得恳切，禾宜心中震动，良久才低声道：“公子善心，禾宜...感激不尽。”

当日下午，卖糖糕的老翁果然又来。禾宜将玉佩和一封简短家书交给他，嘱咐务必亲手交给她父亲。

老翁接过，低声道：“姑娘，近日巷口多了几个生面孔，似是裴府的人。下次老夫怕是不能再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