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第三节课的预备铃还没响，高三（二）班的喧嚣就已经漫出了教室后门。粉笔灰在斜斜的阳光里浮沉，课桌上摊着没写完的数学卷子，男生们聚在走廊里讨论昨晚的球赛，女生们则低头分享着零食，一切都和过去的千百个午后没什么两样。
唯独起哄的阵仗，永远少不了黎默和程风两个排头兵。
“哟，这才刚下课，又黏一块儿了？”黎默靠在教室后门的门框上，调子拖得老长，目光直戳戳地落在前排那对正凑在一起看笔记的情侣身上。他唇角勾着笑，语气里的戏谑半分不假，引得周围几个男生跟着哄笑起来。
黎默生了张招人的脸，高鼻梁，眼尾微微上挑，连校服穿在他身上都显得比别人利落几分。从初中起，递情书、塞小纸条的女生就没断过，可他次次都笑着拒绝，理由换了又换，从“要好好学习”到“暂时没兴趣”，时间久了，连他自己都偶尔对着镜子发愣——该不会真的对女生没感觉吧？
“你不是有人追吗？”旁边的程风突然撞了他胳膊一下，声音里满是促狭，“随便挑一个应付应付，也省得天天在这儿起哄别人。”
这话像根火柴，瞬间点燃了黎默的脾气。他猛地直起身，伸手推了程风一把，语气里带着点咬牙切齿：“去你的吧！我黎默就算单身，也不会随便辜负人家姑娘的心意。”他顿了顿，眼神扫过程风，添了句更扎心的，“谁像你，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勤快，上礼拜那个，我还没记住名字呢。”
程风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，张了张嘴想反驳，最终却只是摸了摸鼻子，没再说话——黎默说的，全是事实。周围的起哄声顿时变了味，几个知道内情的男生憋着笑，程风索性转身溜回了座位，留下黎默站在原地，心里却莫名地空了一块，刚才那点怒气，也渐渐散得没了踪影。
上课铃的尖锐声响划破喧闹，黎默把搭在程风肩上的手一收，趿着鞋跟蹭回座位。刚坐下，他就熟练地从桌肚里抽出数学课本，指尖在昨晚没解出的最后一道大题上顿了顿——下课时的跳脱劲儿像被按了开关，连眼神都沉了几分，和方才靠在门框上起哄的模样判若两人。
讲台方向传来脚步声，班主任尹老师抱着教案走进来，教室里的窃窃私语瞬间压下去大半。她把教案往讲台上一放，清了清嗓子：“今天有件事宣布，沈澄同学从一班转到我们二班，大家以后多互相帮助。”
这话一出，底下立刻掀起一阵低低的骚动。沈澄——全校常年霸占榜首的名字，居然要到他们班来？几个女生悄悄攥紧了笔，连后排总爱走神的男生都直起了腰。
唯独黎默没听见。他的笔尖悬在草稿纸上，脑子里全是放学路上的场景——该怎么开口，才能自然地约沈澄一起走？是说“正好顺路”，还是找道题当借口？正琢磨着，前方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，像碎冰撞在玻璃上，瞬间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。
“大家好，我是沈澄。”
黎默猛地抬头，就看见讲台上站着的人。沈澄穿着和他们一样的校服，领口扣得整整齐齐，手里捏着一本笔记本，垂着眼的模样透着股疏离感：“爱好比较杂，有兴趣的话，可以来找我聊聊。”
“靠！”旁边的程风突然低呼一声，激动得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，“哥们，咱们也太有缘了，又见面了！”
他这一嗓子，把教室里的安静彻底打破。尹老师皱起眉，敲了敲讲台：“程风，坐下！上课呢，像什么样子。”
程风的动作僵在半空，脸上的兴奋劲儿瞬间垮下来，活像被掐断电源的玩具。他悻悻地坐回去，嘴还不服气地撇了撇，小声嘟囔：“知道了尹老师……”声音里带着点没撒完的脾气，惹得旁边的同学偷偷笑出了声。
而黎默看着讲台上的沈澄，心脏莫名跳快了半拍——转班？原来他也要来二班？那以后，是不是每天都能和他一起走了？
下课铃刚撞响，黎默几乎是从座位上弹起来的。他踩着散落的粉笔头，三两步就跨到沈澄的新座位旁，胳膊随意地搭在桌沿上，语气里带着惯有的调侃：“沈澄，你转班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？早知道我就攒攒钱，带你去校门口那家新开的烧烤店，给你办个像样的接风宴。”
沈澄正低头整理刚发的物理卷子，闻言只是抬了抬眼。他的睫毛很长，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浅影，声音依旧是清冷冷的，没什么起伏：“不用了，高三时间紧，安心学习才是主要的。”说着，他把卷子里夹着的便利贴抽出来，上面记着几个公式，指尖在“洛伦兹力”那行字上轻轻划了一下，注意力又落回了课本上。
黎默还想再说点什么，身后突然炸出一道拔高的声音：“不是？黎默！你们俩认识？这事儿对吗？！”
程风瞪大了眼睛，手指着黎默和沈澄，下巴都快惊掉了。他怎么也没想到，自己班里这个爱起哄的混小子，居然认识全校第一的沈澄？难道是上次在食堂，黎默被自己推得泼了沈澄一身水那次？这么算下来，这不还是自己的功劳吗？他这副傻愣愣的模样，活像被按了暂停键的木偶，引得周围几个女生捂着嘴偷笑，连笔都忘了拿。
黎默听见程风的声音就烦，回头白了他一眼：“你不去陪你那刚处上的小女友，在这儿凑什么热闹？怎么，又想换‘衣服’了？”他特意把“衣服”两个字咬得重了些，眼神里满是嘲讽，“要换也别找我，我可不想成你衣柜里的新款式。”
这话一出口，周围的笑声更响了。谁都知道，程风换女朋友的速度快得离谱，“换衣服”早成了班里调侃他的暗号。程风的脸瞬间红了，从耳朵尖一直烧到脖子根，他拉了拉黎默的袖子，声音都软了下来：“不是……哥，给我留点面子啊，这么多人看着呢。”
“行了啊你俩，”旁边传来徐潇的声音。她刚解完一道数学题，揉着发酸的手腕，笑着看向黎默，“我看啊，是不是只要程风在，你黎默的心情就好不了？跟个炮仗似的，一点就炸。”徐潇是班里的第二十三名，平时和黎默玩得还行，说话也没什么顾忌。
她话音刚落，江雯就凑了过来。作为班里常年徘徊在三十五名、却最爱磕cp的女生，她眼睛亮闪闪的，盯着黎默和沈澄的方向，语气里满是试探：“就是就是，黎默，我可发现了，自从沈澄来咱们班，你这嘴角就没下来过。”她故意顿了顿，声音压低了些，却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，“你该不会是……同吧？”
这话像颗小石子，瞬间在人群里激起了涟漪。黎默的笑猛地僵在脸上，他下意识地看向沈澄，却见对方依旧低着头，手指捏着笔，仿佛没听见这话似的，只有耳尖那一点不易察觉的微红，泄露了他或许并未全然不在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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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·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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