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句“放学老地方”和随之而来的周雨的疯狂八卦,让林小小一整个上午都像是踩在云端,脚下软绵绵的,心里甜丝丝的,却又带着点不真切的眩晕感。课本上的字迹时不时会模糊,然后自动重组为江灼那张没什么表情却让她心跳加速的脸。
直到第三节数学课。
数学老师抱着一摞批改好的周测卷子走进教室,脸色不太好看。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,一种无形的低气压开始弥漫。
“这次周测,整体成绩很不理想!”老师把卷子重重放在讲台上,目光严厉地扫过台下,“特别是最后一道大题,全班只有一个人用了最简洁的辅助线方法,做对了!”
不少同学低下了头,林小小心里也咯噔一下。最后那道几何证明题,她纠结了半天,辅助线添得乱七八糟,结果自然是惨不忍睹。
“江灼,满分。”数学老师的声音缓和了些,带着显而易见的赞赏,“上来拿卷子,顺便给大家讲讲你的思路。”
全班的目光,带着羡慕、佩服,齐刷刷地投向那个靠窗的座位。
江灼脸上没什么波澜,站起身,迈着长腿走向讲台。他从老师手里接过那张干净整洁、只有右上角一个鲜红“100”的卷子,转身面向同学。
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,最后,在林小小身上极短暂地停顿了不到半秒。
林小小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,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笔。
江灼拿起粉笔,在黑板上利落地画出几何图形,声音平稳,没什么起伏:“连接A点和E点。”
他一边讲解,一边写下简洁的证明步骤。思路清晰,逻辑严谨,没有一句废话。阳光透过窗户,落在他握着粉笔的、骨节分明的手指上,粉笔灰在光柱中细微地飞舞。
林小小仰着头,认真听着。他的方法确实比她想的要巧妙得多,那条辅助线一画,整个图形瞬间豁然开朗。她一边懊恼自己怎么就没想到,一边又忍不住为讲台上那个闪闪发光的人感到骄傲。
看,她喜欢的人,就是这么厉害。
讲解完毕,江灼放下粉笔,拍了拍手上的灰。数学老师满意地点点头:“都看懂了吗?这才是正确的思路!江灼,你……”
老师的话还没说完,教室后排忽然传来一个不大不小、带着点阴阳怪气的声音:
“啧,Alpha嘛,理科好点不是很正常?有什么好显摆的。”
声音不高,但在刚刚结束讲解的安静教室里,显得格外刺耳。
说话的是班里一个叫王皓的Alpha,平时就有点吊儿郎当,据说家里有点背景,不太把别人放在眼里。他这话一出,教室里瞬间响起几声压抑的嗤笑,还有一些同学皱起了眉头,显然不认同,但也没人出声反驳。
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。
数学老师的脸色沉了下来,正要开口。
站在讲台上的江灼,动作顿住了。他没有立刻回头,只是垂眸,看着讲台上那摞卷子,看不清表情。
林小小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。她紧张地看着江灼的背影,又愤愤地瞪向那个口无遮拦的王皓。他怎么可以这么说!
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江灼会像往常一样,对这种无聊的挑衅置之不理,或者顶多回以一个冰冷的眼神时——
江灼却缓缓抬起了头。
他没有看向王皓,而是将目光,平静地投向了林小小所在的方向。
他的眼神很深,像不见底的寒潭,里面没有愤怒,没有被人冒犯的难堪,只有一种沉静的、近乎淡漠的坚定。
全班同学,包括数学老师,都顺着他的目光,不明所以地看向了林小小。
林小小僵在座位上,被他看得手足无措,脸颊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。
然后,在所有人的注视下,江灼开口了。他的声音依旧平稳,不高不低,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、不容置疑的力量,清晰地传遍了教室的每一个角落:
“我给她讲的。”
“……”
死寂。
绝对的死寂。
连粉笔灰落地的声音仿佛都能听见。
所有人都愣住了,包括林小小。她瞪大了眼睛,难以置信地看着讲台上那个身影,大脑一片空白。
他……他在说什么?
他是在回答王皓那句挑衅?
还是……在向所有人宣告什么?
王皓显然也没料到江灼会这么直接,脸上那点嘲弄的笑容僵住了,显得有些滑稽。
江灼的目光依旧落在林小小身上,那眼神像是在确认什么,又像是在安抚。片刻后,他才缓缓转向王皓的方向,语气平淡无波,却带着一股无形的、冰冷的压力:
“有问题?”
三个字,轻飘飘的,却像三记重锤,砸在每个人心上。
王皓张了张嘴,脸色一阵青一阵白,在江灼那没有任何情绪却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,最终悻悻地闭上了嘴,别开了头,没敢再吱声。
教室里鸦雀无声,落针可闻。
数学老师显然也没料到这个发展,愣了一下,才咳嗽两声,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:“好了!都安静!我们继续看下一题……”
江灼没再说什么,转身,从容地走下了讲台,回到了自己的座位。整个过程,他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,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宣告,只是随口说了一句“今天天气不错”。
可教室里所有人的心里,都因为那句“我给她讲的”,掀起了惊涛骇浪。
无数道目光再次聚焦到林小小身上,这一次,不再是好奇和探究,而是带着震惊、恍然、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……敬畏。
原来不是巧合,不是偶然。
江灼那些破例的靠近、维护,甚至包括上次在球场外的草莓牛奶,都不是空穴来风。
他是在用最直接、最霸道的方式,告诉所有人——
林小小,是他罩着的。
是他愿意耐心讲解题目的,特殊的存在。
林小小还处于巨大的震惊和茫然中,心脏在胸腔里狂跳,几乎要挣脱束缚。她感觉到自己的脸颊烫得惊人,连指尖都在微微发抖。
她偷偷地,极快地,瞟了一眼斜前方的江灼。
他已经拿出了下节课的课本,侧脸线条依旧冷硬,仿佛刚才那个在讲台上,当着全班的面,为她掷地有声的人不是他。
可林小小却清晰地看到,他放在桌下的手,食指无意识地、轻轻敲击了一下膝盖。
一股巨大的、混杂着羞窘、甜蜜、和被如此坚定维护而产生的巨大安全感的暖流,猛地冲垮了她的心防。
她低下头,把滚烫的脸颊埋进臂弯里,嘴角却控制不住地,越扬越高,最终弯成了一个傻乎乎的、带着泪意的笑容。
所以,这就是被冰山校霸,明目张胆地,划入领地的感觉吗?
好像……还不赖。
非常,非常不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