坐在第一排靠门的男生突然咳了两声——这是班主任驾到的信号。
刚刚还嗡嗡作响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。
聊天的闭上了嘴,看小说的把书往抽屉里一塞,连趴在桌上睡觉的都猛地抬起头。
整个班像被按了静音键。
就在这时,班主任李老师,那熟悉而略带威严的声音便在教室门口响了起来。
就像一块投入了,原本有些喧嚣涟漪的池塘的石子,瞬间压下了所有窃窃私语和课间的躁动。
路人甲 “同学们,安静一下。”
教室里几乎是立刻便鸦雀无声,连在睡觉的同学都立即睁开了双眼。
所有目光,无论是困倦的、好奇的、还是依旧沉浸在上一道难题中未能自拔的,都齐刷刷地投向了门口。
高三学生的神经总是敏感而紧绷,任何一点风吹草动,都可能被解读出关于考试、排名、乃至未来命运的不同的意味。
李老师迈着惯常的、不疾不徐的步子走上讲台。
他年近五十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头上泛着花白的发丝记录着多年的教学生涯。
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,镜片后的目光锐利且经验丰富,总能轻易洞察台下这些半大孩子们试图隐藏的小心思和情绪波动。
他身后,跟着一个陌生的身影。
路人甲 “占用大家几分钟时间。”
李老师扶了扶眼镜,目光在台下扫视一圈,如同雷达般确保每个人都进入了状态,接着指向一旁的顾南萧说道。
路人甲 “介绍一下,这位是我们班新来的转学生,顾南萧。大家欢迎。”
话音刚落,稀稀拉拉的掌声响了起来。
并不热烈,更多的是带着审视和好奇的目光,如同无数盏无形的探照灯般,齐刷刷地聚焦在讲台旁那个高挑而略显单薄的身影上。
高三转学并不常见,尤其是在南城一中这样的重点中学。
但在距离高考只剩不到一年转学,这件事情本身就能够以引发各种猜测和想象。
男生穿着一身干净得甚至有些崭新的蓝白色校服衬衫,最上面的扣子一丝不苟地扣着,严谨得近乎刻板。
身形挺拔,肩线平直,但并非运动型的健壮,而是一种偏向清韧的少年感。
更像是一株尚未完全舒展开、却已初具风骨的青竹。
他微微低着头,额前细碎的黑发有些过长,遮住了部分眉眼,让人一时看不清他完整的样貌,但依旧能看出他鼻梁很高很直,像精心雕琢过的山脊,唇形薄而清晰,唇色很淡,下颌线的弧度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、尚未完全褪去青涩的利落。
他很安静,甚至可以说,有些沉郁。
他就站在那里站在那里,没有初来乍到的局促不安,也没有刻意表现出的友好或讨好,更像是一株在背阴处静静生长的植物,自带一层无形的、拒绝交流的屏障,与周遭因他而起的细微骚动和探究目光格格不入。
阳光从他侧后方照过来,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淡淡的金色光影。
却仿佛无法渗透进他自身携带的那种微凉气息里,光线在他身边似乎都变得冷清了几分。
路人甲 “顾南萧,你来做一下自我介绍吧。”
李老师看向身旁的顾南萧和蔼地说道。
试图缓和可能存在的尴尬,给这个看起来过于安静的少年一个融入集体的机会。
他闻言抬起头,目光平静地,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淡漠地扫过台下几十张陌生的、带着各种情绪的面孔。
那一瞬间。
江以乐终于看清了他的眼睛——是标准的桃花眼,眼型优美,眼尾微挑。
本应是含情脉脉、流转生辉的眸子,此刻却像两潭深秋的寒水,瞳仁颜色极深,近乎纯黑,像浸在寒潭里的墨玉,幽深得望不见底,也看不出任何情绪。
只是那眼眸面没什么明显的情绪,既无好奇,也无紧张,只有一种疏离的、事不关己的冷漠,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、好奇、甚至未来的同窗之情,都与他隔着一层看不见的、厚厚的屏障。
顾南萧“大家好,我叫顾南萧。”
他开自我介绍,声音清冽,像山涧敲击岩石的泉水。
音色其实是好听的,低沉而有磁性,但语调没什么起伏,自我介绍也简洁得不能再简洁。
只有五个字。
……
然后便是一片沉默。
教室里出现了一瞬诡异的冷场。
仿佛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了。
大家都等着他多说几句,比如来自哪里,有什么兴趣爱好,甚至简单一句“请多关照”也好。
连经验丰富的李老师似乎都愣了一下,大概没料到他的自我介绍会如此……言简意赅,惜字如金。
他轻咳一声,掩饰住一瞬间的尴尬,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,最终落在了江以乐旁边的空位上。
那是上学期一位转走的同学留下的位置。
路人甲 “顾南萧,你先坐那里吧,第四排靠窗那个空位。”
李老师指了指座位的方向,接着说道。
路人甲 “江以乐是我们班的班长,学习、生活上有什么不清楚的,都可以问她。”
顾南萧顺着老师指的方向看过来。
那一刻,江以乐恰好也对上他的视线。
那双墨玉般的眸子,隔着大半个教室的距离,不偏不倚地、没有任何情绪地撞入她的眼中。
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,快得几乎无法捕捉,像是扫描仪确认位置一般,但江以乐心里却莫名地咯噔了一下。
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,不像是心动,更像是一种……预感?
像是平静无波的湖面,被一颗来自远处的小石子打破了沉寂,激起的涟漪很小,却一圈圈地扩散开去。
清晰地存在着,预示着某种不寻常的开始。
她几乎是下意识地,对他露出了一个友好的、属于班长的标准笑容,嘴角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,带着善意的欢迎和“以后有需要可以找我”的示意。
顾南萧的目光没有任何回应,没有点头,没有微笑,甚至没有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,像是掠过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体,径直移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