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缓缓地、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，动作僵硬。
顾南萧“好。”
他又重复了一遍，声音比刚才清晰了一些，却带着一种复杂的、近乎妥协的、甚至带着一丝决绝的意味。
仿佛做出了一个极其艰难、需要耗尽所有勇气的决定。
江以乐愣住了，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，大脑一片空白。
她看着他，他脸上的惊愕和痛苦已经迅速褪去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无法完全读懂的、深沉的、仿佛背负了千斤重担的平静。
他答应了？
在她以为他会断然拒绝、甚至可能因此更加疏远她的时候，他居然答应了？
这比她预想的最好结果还要好，可他那副如同接受审判、甚至带着点献祭般的神情，又让她心里莫名地发紧，完全没有预期中的喜悦，反而涌起一股不安。
江以乐“真……真的吗？”
她有些不确定地问，声音轻轻的，带着试探，生怕惊扰了什么。
顾南萧“嗯。”
顾南萧移开目光，不再与她对视，重新看向面前那幅即将完成的、色彩温暖的《秋日私语》。
拿起画笔，仿佛刚才那个剧烈的、失控的情绪波动从未发生过，但他微微紧绷的肩线和依旧用力握着画笔的手指，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。
顾南萧“画吧。”
他补充道，语气重新变得冷淡，像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。
虽然他的态度重新变得冷淡，但那个沉重的“好”字，却像一颗充满生命力的种子，落在了江以乐的心田，开始悄然生根发芽。
她看着他已经恢复平静、却似乎更加孤寂的侧影，心里充满了各种疑问，但更多的，是一种混合着意外惊喜、浓浓困惑和某种隐秘期待的复杂情绪。
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在经历了那样剧烈的内心挣扎后，最终还是答应了她。
是因为不想让她难堪？
还是因为……他也同样期待着什么？
她也不知道，这个看似简单的“好”字背后，究竟承载着他怎样沉重的心事和痛苦的挣扎。
她只是隐隐觉得，他们之间那层无形的薄冰，似乎因为画室里这些共处的、安静的时光，以及这个突如其来的、带着沉重色彩的约定，又被凿开了一道细微却深刻的裂缝。
有更多的光，正试图从那裂缝中透进来，照亮他幽深的世界，也照亮她懵懂的心事。
画室里，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在布满颜料痕迹的地板上拉得很长，安静地交织在一起。
画笔与画布接触的沙沙声再次响起，混合着彼此轻不可闻、却节奏各异的呼吸声，构成了一曲静谧而独特的、只属于他们两人的旋律。
艺术节的画，在两人默契而高效的配合下，已初见雏形，金色的梧桐叶在画布上闪耀着温暖而饱满的光泽，仿佛能听到秋风拂过叶片的簌簌声响。
而另一幅尚未开始的肖像画，却已经在江以乐的心中，悄然铺开了洁白的画布，等待着色彩的降临，也预兆着一段更加深刻、却也更加曲折的情感纠葛。
只是她此刻还不知道，这幅画，将不仅仅是一幅肖像，更将如同一把钥匙，彻底改变他们命运的轨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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