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念头来得如此突然而强烈,让她的心跳都漏了一拍,握着画笔的手心微微出汗,有些潮湿。
她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中的忐忑和羞涩,趁着勇气还没有消失,轻声开口,声音在安静的画室里显得格外清晰,甚至带着一丝微弱的回音:
江以乐“顾南萧,”
她唤他的名字,看到他转过头,用询问的、带着一丝未散尽专注的眼神看向她,那双墨玉般的眸子里还残留着方才调和颜色时的审慎。
江以乐“等艺术节忙完了,我……可以给你画一幅肖像吗?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画室里的空气仿佛骤然凝固了,连窗外细微的风声和遥远的嘈杂都消失了。
顾南萧猛地转过头,不再是之前那种平静的、略带询问的转动,而是带着一种清晰的、毫无掩饰的错愕!
像是平静无波的深邃湖面被骤然投入了一块巨石,激起了滔天的波浪和混乱的涟漪。
他看着她,墨色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,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——
有毫不掩饰的惊讶,有深深的困惑不解,有一丝茫然,还有……
江以乐看不懂的,类似于挣扎、恐慌、甚至是……
被触及痛楚般的痛苦的东西?
那眼神仿佛在说:你为什么要画我?
我不值得被这样注视和记录。
仿佛她提出的不是一个简单的、带着欣赏的绘画请求,而是一个触及他灵魂伤疤、窥探他内心隐秘的拷问。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,每一秒都如同缓慢滴落的松节油,粘稠而沉重。
夕阳的光线在他脸上移动,将他脸上每一丝细微的、不受控制的表情变化都照得清晰无比,那苍白的脸色,骤然紧绷的下颌线,以及眼中那汹涌的、几乎要溢出的激烈情绪。
他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,似乎想说什么,想拒绝,想质问,却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,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那双总是平静无波、深不见底的眼睛,此刻像是掀起了狂风暴雨,各种情绪在里面激烈地碰撞、交战,显示出他内心极大的震动。
他握着画笔的手指,不自觉地收紧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缺乏血色的白,仿佛要将那支可怜的画笔捏碎。
江以乐被他如此剧烈而异常的反应吓到了,心脏猛地一沉。
她没想到一个看似简单的、发自内心的请求会引来他如此大的震动和……抗拒。
她开始后悔自己的唐突和冒失,是不是越界了?
是不是不小心触碰到了他不愿意被触及的、某个沉重的禁区?
关于他的过去,关于他不再画画的原因?
她张了张嘴,想要立刻收回刚才的话,声音带着一丝明显的慌乱和歉意,语速加快。
江以乐“那个……如果你不愿意的话,就当我没……”
她想说“就当我没说过”,试图挽回这尴尬而紧张的局面。
顾南萧“好。”
一个低沉得近乎沙哑、仿佛从喉咙深处艰难挤出来的声音打断了她未竟的话语。
顾南萧看着她,眼中的惊涛骇浪似乎在说出这个字的同时,被一种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了下去,重新归于一种深不见底的、近乎悲凉的沉寂,但那沉寂之下,仿佛有更汹涌的暗流在疯狂涌动,即将冲破堤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