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深,逍遥门后山的桃花林被月光染成银白。风过处,落英纷飞,如一场无声的雪。
东方芜穹独坐于古树之巅,手中拎着一坛未封口的烈酒,酒香混着桃花香,在夜色中弥漫。他仰头灌下一大口,任由酒液顺着唇角滑落,浸湿衣襟。
“家主大人,又在借酒浇愁?”
清冷的声音自林间传来,如月光般不染尘埃。
东方芜穹抬眼,只见东方纤云踏月而来,白衣胜雪,手中还提着一把青竹伞,伞面绘着淡墨山水。他缓步走近,目光落在东方芜穹手中的酒坛上,微微蹙眉。
“家主大人,这般饮酒伤身呀。”他轻声道,语气里却无责备,只有无奈。
东方芜穹冷笑一声:“家主?我这个家主,连自己喜欢的人都留不住,算什么家主?”
东方纤云在他身旁坐下,接过酒坛,轻轻抿了一口,眉头微皱:“这酒太烈,像你的心事。”
“你倒有资格说我?”东方芜穹侧头看他,“你不是也为了个冷面鬼,守了三百年?”
东方纤云笑了,眸光温柔:“可他至少知道我心悦他。而你……从未说出口。”
“说了又如何?”东方芜穹声音低哑,“他心悦的是你,不是我。从始至终,都是你。”
东方纤云沉默片刻,轻叹:“家主大人 身为晚辈 我不愿见你为情所困,更不愿见你自毁。”
“自毁?”东方芜穹嗤笑,“我追了他三百年,他叫我‘大师兄’,却又对你说‘心悦’。我连争的资格都没有……这不叫自毁,什么叫自毁?”
——大师兄。
这三个字,如针扎进他心口。他收墨余为徒,是因那孩子眼中有他年少时的影子——倔强、孤勇、不肯低头。可如今,连这声“大师兄”,也成了他无法回应的羁绊。
东方纤云伸手,轻轻按住他的肩:“可你值得被爱。值得被龚常胜看见。只是……他还没醒。”
“醒?”东方芜穹仰头大笑,眼中却泛起水光,“他若真醒,就不会在雷劫之下还喊你的名字。”
“那是因为他害怕。”东方纤云目光深远,“害怕承认自己的心。可你若一直躲在这里喝酒,他永远都不会醒。”
东方芜穹低头,手指紧紧攥住酒坛:“那我该怎么做?冲上去告诉他‘龚常胜,你若不选我,我便死在你面前’?”
“不。”东方纤云摇头,“你只需让他看见——你也在等他,像他等你一样久。”
风过,桃花纷飞。
东方芜穹闭上眼,一滴泪滑落,坠入酒中,无声无息。
另一侧,雷渊崖边
龚常胜立于崖顶,雷纹在指尖流转,似在压制体内躁动的雷息。他盲眼微垂,神情冷峻,却难掩一丝焦躁。
“你不必躲。”印飞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如魔影般无声无息。
龚常胜未回头:“我无需躲你。”
印飞星走近,黑袍翻涌,魔气如潮:“东方芜穹为你心碎,你却在这里装作无事?”
“与你何干?”龚常胜冷声。
“与我有关。”印飞星一步踏前,魔气骤然压下,“因为你心悦东方纤云,而他是我大师兄,不是你大师兄。”
龚常胜猛地转身:“你什么意思?”
“意思很明白。”印飞星金瞳灼灼,声音冷冽如霜,“东方纤云,是我印飞星的师兄。你若碰他,我便毁你雷脉,断你道基。”
龚常胜雷纹暴涨:“你威胁我?”
“不是威胁,是宣誓。”印飞星逼近一步,“毕竟他喜欢我 我印飞星从不言爱,但一旦认定,便永不退让。而你——若连自己的心都不敢面对,不配做他的道侣。”
龚常胜呼吸一滞。
印飞星声音低沉:“那你呢?你又在怕什么?怕承认你也在意东方芜穹?怕承认你听到他喊‘胜儿’时,心动?”
“闭嘴!”龚常胜一掌劈出,雷光如龙。
印飞星不闪不避,魔气凝盾,硬接一击,衣袖尽碎,却依旧屹立。
“你若真无情,为何每次他受伤,你都第一个赶到?”印飞星冷笑,“他等你三百年,不是为了看你躲在他身后,连一句‘我在’都不敢说。”
风停,雷息渐敛。
龚常胜缓缓闭眼,低声道:“……我怕。”
“怕什么?”
“怕他等得太久,早已不等我了。”
印飞星望着他,终是轻叹:“那便去告诉他——还来得及。”
骤变!
忽然,一道凄厉的猫嚎划破夜空!
“师傅!”
东方芜穹猛地起身,酒坛坠地,碎裂声中,他已化作一道青光疾射而去。
印飞星与龚常胜对视一眼,同时掠出。
偏殿外
墨余蜷缩在地,浑身魔气翻涌,双眼赤红,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。他体内的魔核失控,正疯狂吞噬他的神智。
“师傅!我痛!”墨余挣扎着喊道,声音里满是痛苦。
东方芜穹冲至,毫不犹豫地抬手,木藤冲出
“不可!”龚常胜赶到,厉喝,“他体内魔气与木相冲,你若强行镇压,会引爆魔核!”
“那我该怎么办?!”东方芜穹嘶吼,眼中满是痛色。
就在此时,墨余猛然抬头,一爪挥出,魔气如刀,直逼东方芜穹面门。
东方芜穹未避,反而张开双臂,将他紧紧抱住!
“砰——!”
魔气轰然炸开,东方芜穹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,重重撞在石柱上,一口鲜血喷出,染红了胸前衣襟。
“师傅——!”墨余恢复一丝清明,嘶声哭喊。
东方芜穹倒在血泊中,却仍笑着,抬手擦去嘴角血迹:“没事……小猫,别怕……师傅在……”
话未说完,便昏死过去。
刹那寂静。
龚常胜冲上前,将东方芜穹抱起,雷纹探入他体内,脸色骤变:“五脏受损,……他竟用肉身硬接魔气!”
东方纤云赶到,见此情景,眉头紧锁:“快,送家主去殿内,如今师傅闭关,只能我以灵力为他续脉。”
龚常胜抱着东方芜穹,脚步踉跄,却坚定前行。
印飞星望着那背影,忽然开口:“龚常胜。”
龚常胜停下。
“他是你大师兄,你心悦的人”印飞星声音冷峻,“若你再不醒,我便替他劈开你的心,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他。”
龚常胜背影一震,终是低声道:“……我知道了。”
夜尽,天明。
殿内,东方芜穹躺在寒玉床上,面色苍白,呼吸微弱。龚常胜守在床边,手中雷纹轻绕,为他温养经脉。
东方纤云走进来,轻声道:“家主大人伤得不重,只需静养三日。”
龚常胜点头,低语:“……多谢。”
东方纤云看了他一眼,忽而笑了:“你还是不肯承认?”
“承认什么?”
“承认你也在乎他。”东方纤云温声道,“家主大人等了你太久,别再让他等了。”
龚常胜低头,看着东方芜穹苍白的脸,终于轻轻握住他的手。
“……对不起。”
窗外,朝阳初升,雷云渐散。
而那句“大师兄”,也未出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