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蜷缩在灌木丛后，看着手表秒针跳动。二点三十分整，第一声钟响撕裂寂静。石墙上投下的影子像道裂痕，正对着左侧底部的小门。风掠过钟楼缝隙发出呜咽般的低鸣，混着金属摩擦声——那是密码锁正在解锁。
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，手指摩挲着口袋里的U盘。陈志远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："每天下午三点，钟声会持续七分钟。第七声钟响结束时，地下通道的密码锁会重置。密码是你毕业论文的编号。"
第二声钟响炸开时，我猫腰冲向小门。掌心贴上冰冷的金属锁面，指尖颤抖着输入论文编号。数字跳跃间，锁芯突然亮起红光。我猛地将掌心贴上去，温热的血渍在感应区晕开。锁芯弹开的瞬间，第三声钟响从头顶坠落。
地下室弥漫着消毒水与铁锈混合的气味。墙壁刻满实验编号，第四声钟响时我停下脚步——B-19870428这个数字让呼吸停滞。那是我的生日，也是当年高考日期。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，继续向下摸索。
第五声钟响在耳畔回荡。我推开最后一道防辐射门，主控室蓝光闪烁。第七代人格改造记录刺痛眼球：认知重构完成度：78%、异常情绪波动记录：12次/日、最终评估：稳定，可进入第二阶段。这和我在"安和心理"看到的李明哲病历一模一样。
U盘插入接口时第六声钟响，进度条刚到78%警报骤然炸响。监控画面里陈志远的脸闪过，他嘴唇翕动说着什么，但我只看清"对不起"三个字。
我拔出U盘就往回跑，却听见楼下传来脚步声。两个穿防护服的身影举枪逼近，胸前工牌闪着幽光：B-17行动组。就是昨晚工地货车上的编号。
"抓住她！"其中一人低声喝道。
我转身冲向通风管道，金属盖板砸在肩头火辣辣地疼。下方传来枪机转动的咔哒声，我翻身滚进狭窄的管道，子弹擦着耳畔钉进铁壁。
第七声钟响炸响刹那，自毁程序启动的红光笼罩全身。通风管道在头顶延伸，远处传来机械运转声。U盘贴着胸口发烫，加密文件的图标不断闪动。手机震动，思涵发来匿名论坛的新消息："找到'清醒者'站长，他知道如何破解脑波锁。"
汗水顺着脊背滑进衣领，我拖着扭伤的脚踝爬出教堂后巷。鹅卵石路面硌得膝盖生疼，远处钟楼传来整点报时——三点整。七分钟倒计时完美契合，只是没想到陈志远还留着那句"对不起"。
手机突然响起，是思涵："妈，论坛有个叫'残存者001'的人发私信，说能帮你破解加密文件。但他要你去日内瓦见一面。"
"不行。"我扯下粘在脸上的伪装贴片，"他们肯定在监视论坛。你先别轻举妄动。"
"可是那个加密文件......"
"等我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联系。"我挂断电话，把SIM卡抠出来扔进下水道。晨雾中，教堂尖顶刺破云层，像根直指苍穹的银针。
我摸出瑞士军刀撬开路边自行车锁。车筐里躺着份《苏黎世报》，头版赫然印着："著名心理学家陈志远下周访瑞"。照片上他西装革履，嘴角含笑，和记忆里那个帮我系红领巾的男人重叠在一起。
轮胎碾过石板路的声响惊飞一群鸽子。我拐进商业街，钻进人潮最密集的药妆店。镜中女人脸色苍白，眼底泛青。扯掉假发套时，几缕黑发缠在指间——这是重生后的第一根白发。
"女士，需要帮助吗？"店员用德语问道。
我指了指货架上的染发剂，掏出欧元付款。收银台旁摆着本《科学》杂志，封面人物正是陈志远。标题写着："人格重塑技术突破性进展"。
走出店铺时，手机又震动起来。不是备用机，而是藏在鞋跟里的微型通讯器。只有一个人知道这个频率——当年车祸后救我的神经外科医生。
"林婉清，你在教堂触发警报了。"沙哑的男声传来，"他们要在四十八小时内清洗所有实验数据。"
"你是谁？"
"你现在没时间问这个。听着，想要完整证据链，必须拿到圣安娜地下室三层的核心服务器。但那里有生物识别锁......"
"我知道密码。"我攥紧U盘，"用我的血就能解开。"
"不，"他急促地说，"这次要用陈志远的DNA。他在二楼档案室留了把梳子，就在标着'1987'的铁皮柜里。"
我抬头看向教堂尖顶："你怎么知道这些？"
"因为我是第一个实验体。"他顿了顿，"也是唯一一个成功逃脱的人。但现在没时间解释，十分钟后会有巡逻队......"
通讯戛然而止。我冲向教堂后巷，却看见B-17行动组的黑色轿车缓缓驶来。司机摇下车窗，朝我露出熟悉的笑容——是昨晚工地那个被我敲晕的男人。
"林女士，我们又见面了。"他英语带着东欧口音，"这次您不想谈谈了吗？"
我转身就跑，身后传来车门撞击声。三个人包抄过来，最近的那个已经举起电击枪。我猛踢翻路边的垃圾桶，借着混乱钻进小巷。拐杖敲击石板路的声响由远及近——有个坐轮椅的老太太正被推着过马路。
"抱......抱歉！"我撞开轮椅扶手，夺过轮椅猛冲出去。老太太的尖叫声和追兵的咒骂声交织在一起。转过街角，我把轮椅推进喷泉池，自己从旁边滑梯翻过去。
冷水激得我打了个哆嗦，却让思维更加清晰。教堂西侧的安全通道在施工，橙色警示灯不停闪烁。我贴着外墙移动，听见二楼传来复印机运转的嗡鸣。
推开虚掩的档案室门时，铁皮柜正好在窗边。编号1987的柜门松着，里面整整齐齐码着蓝色文件夹。最上面那本贴着我的照片——是十八岁的模样，高考前最后的影像。
抽屉里躺着把牛角梳，缠着几根灰白长发。我把它塞进口袋，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。慌忙躲进柜子，却发现夹层里藏着张泛黄的纸条："如果看到这张字条，说明你还活着。来找我，在阿尔卑斯山脚下红房子。——C.Z.Y"
陈志远的缩写。
心跳突然漏了一拍。这不是威胁，更像是求救信号。门外的脚步声渐近，我屏住呼吸。柜门缝隙里，看见一双锃亮的皮鞋停在面前。
"她肯定来过这里。"熟悉的声音让我浑身血液凝固，"搜仔细点。"
是陈志远。
陈志远的声音就在门外。
我死死咬住下唇，指甲抠进掌心。柜门缝隙里那双皮鞋纹丝不动，像钉在地上的铁锚。身后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，有人正在查看1987号档案。
"她肯定来过这里。"熟悉的声音让我胃部抽搐，"搜仔细点。"
脚步声散开，有人朝我藏身的铁皮柜走来。冷汗顺着脊椎滑落，我摸到口袋里的牛角梳，指节因过度用力泛起青白。柜门把手开始转动，我屏住呼吸，攥紧瑞士军刀。
"陈教授，直升机还有二十分钟起飞。"门外传来新的声音，"董事会要求您亲自销毁核心数据。"
"我知道。"他的回答带着叹息，"但有些事...必须做完。"
脚步声重新聚拢，这次是朝着相反方向离去。直到复印机运转声再次响起，我才敢松开紧扣刀柄的手。牛角梳缠着的灰白长发突然闪着诡异光泽——这根本不是陈志远的头发，他这个年纪不该有如此浓密的发丝。
手机又震动起来，是思涵发来的加密信息："妈，那个'残存者001'留言说，陈志远每周三下午都会去圣安娜教堂地下室。还说..."她停顿了几秒，"他说你该看看档案柜最底层的蓝色文件夹。"
我猛地将视线投向脚边的文件堆，最底下那个蓝色夹子边缘已经泛黄。掀开封面，我的高考准考证复印件赫然在目，右上角却多出个红色印章：实验体A-01。
照片上的日期是1987年4月28日。
正是我重生那天。
纸页背面潦草写着："认知重构失败次数：43次。异常情绪波动记录：持续性。最终评估：不可逆损伤。建议终止实验。"
笔迹和陈志远完全一致。
窗外突然传来引擎轰鸣，我探头看见黑色直升机正悬停在钟楼上方。螺旋桨气流掀起漫天飞鸟，有个穿深蓝西装的男人站在舱门前。他抬起右手，食指与无名指之间夹着根香烟——正是我在工地见过的手势。
这不是撤离信号，而是处决指令。
我抓起U盘冲出档案室，楼梯转角却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。穿着拘束衣的女人被铁链锁在墙上，枯槁的手指在墙面划出长长指甲痕。她抬起头，半边脸赫然是我十八岁时的模样。
"第...四十四次。"她嘶哑开口，"这次你能活多久？"
电梯井传来金属碰撞声，我踹开安全通道门。通风管道里还残留着刚才逃亡时的余温，远处机械运转声越来越近。手机突然自动解锁，匿名论坛弹出新消息："快跑！直升机上有脑波抑制器，他们要现场激活你的后门程序！"
我撞开教堂彩窗翻身跃出，下方喷泉池水花四溅。降落伞却在空中突然卡住，陈志远办公室的水晶镇纸坠落在脚边——里面嵌着半片烧焦的芯片，和我植入后颈的温度一模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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