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粒子打在脸上像针扎。我缩在废弃仓库的铁皮柜里,手指摩挲着陈志远的梳子。金属齿缝间还缠着几根灰白头发,不知道是哪个版本的他留下的。
手机屏幕亮起,思涵发来的定位还在闪烁:"坐标西伯利亚寒带区"。我扯了扯嘴角,呵,真会挑地方。四十五次重生,四十五次死亡,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是个实验品。
仓库外的风声裹着机械运转的嗡鸣。我摸出瑞士军刀,刀刃映出自己发青的脸。脖子后面的芯片突突跳动,像是在提醒我——这具身体早就不是自己的了。
"欢迎回家,A-01。"
通风管道里突然响起机械音,惊得我手一抖。陈志远的血还在U盘里发凉,我盯着掌心被割破的伤口,突然明白为什么每次重生后都有种说不清的熟悉感。那些记忆碎片,根本就是别人塞进来的。
"你是最接近成功的版本。"
冷冻库的语音日志还在耳边回响。我靠在结霜的墙角,想起二十年前暴雨夜背着高烧的思涵跑去医院。那天她的额头也是这么烫,而陈志远坐在实验室里,记录着我的每个反应。
巡逻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。我屏住呼吸,看着探照灯扫过仓库铁皮墙。风雪中飘来消毒水的气味,和当年在疗养院闻到的一模一样。
主控室的密码提示跳出来的时候,我差点笑出声。"最完美的人生",这不就是陈志远一直想给我却给不了的东西么?键盘上沾着干涸的血迹,不知道是哪位实验体留下的。
全息影像突然炸开,我看到苏若雪穿着白大褂在监控室里记笔记。陈子轩捧着保温杯站在她身后,活脱脱是年轻时的陈志远。再转个画面,思涵正在给某个实验体注射药剂,她手腕上的红绳和小时候我给她编的一模一样。
"这就是你们说的完美?"我对着空气大吼,把鼠标摔在屏幕上。玻璃裂痕蔓延开来,倒映着无数个我——穿婚纱的、穿病号服的、穿囚服的,还有躺在冷冻舱里的那个。
地下冷冻库的门开得比我想象中容易。冷气扑面而来,带着浓重的福尔马林味道。A-01的冷冻舱比其他的大一圈,舱壁上密密麻麻刻着数字:45。
"这是第45次重生。"我念出那行小字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舱内的监测仪还连着我的脑波图,和脖子后面的芯片同步跳动。
"你看看这些。"陈志远的声音突然响起,和刚才在教堂地下室一模一样,"这是第几次了?四十四次?四十五次?每次重生都是意识重置试验。"
我疯狂捶打冷冻舱玻璃,直到指节渗血。那些所谓的重生,不过是他们反复调试的程序。暴雨夜、抄论文、撕录取通知书,全是他们设定好的剧情。就连我以为挣脱命运的那一刻,也早就在他们的计划里。
警报声刺破寂静的时候,我正往通风管道爬。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,不知道是哪个实验体的冷冻舱破了。血腥味混着消毒水冲进鼻腔,让我想起第一次重生时病房里的味道。
"妈!"思涵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,我愣了一下。自从发现她是观察员,我们就没说过话。
"我在上传数据。"我喘着气回应,"告诉世界真相。"
"我知道你是实验体,但你必须逃出来。"她急促地说,"爸爸他...他在实验室..."
枪声打断了对话。我滚进走廊,麻醉弹擦着耳朵飞过。墙上贴满A-01的照片,从少女到老妪,每张脸都和我一模一样。
"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痛苦?"陈志远的日志还在播放,"每次实验失败,看着你痛苦的样子,我都..."
我扯下耳机砸在地上。照片墙尽头挂着我的婚纱照,正是婚礼当天在实验室醒来时拍的。玻璃相框映出我扭曲的表情,和监控画面里的疯女人一模一样。
悬崖边的风卷起我散落的长发。包围圈越缩越小,数百支枪口指着我的心脏。我举起U盘,冰晶在上面折射出彩虹。
"你们可以杀我,但掩盖不了真相!"
手机又震动起来。思涵发来最后一条信息:"我收到了...我会继续你的路。"
我想起她小时候发烧的样子,也是这样在我怀里瑟瑟发抖。那时我不知道,连母爱都是他们精心设计的程序。
嘴角扬起一抹笑。手指扣上扳机的瞬间,我终于看清陈志远藏在实验报告最后的秘密——
"人格不可逆损伤,建议终止培养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