消毒水的气味刺进鼻腔,让我想起小时候发烧时,母亲总会在床头点的那种熏香。可这只手的力道太狠了,指甲几乎掐进我的皮肉里。
"找到你了,女儿。"
这句话让我浑身血液都凝固。不是因为恐惧,而是太过熟悉。记忆里最温暖的声音,此刻却带着金属般的冷硬。
黑暗中,她抓着我手腕的手指微微用力。我感觉到她的掌纹,那些凸起的纹路像是刻在皮肤上的密码。远处传来脚步声,杂乱无章,像是有人在追逐什么。
"他们在上面。"她贴着我的耳朵说,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垂,"那些想要控制你的人。"
我屏住呼吸。这不是全息投影,也不是幻觉。她是真的在这里,在这个充满烧焦气味的实验室里。她的另一只手摸到我的后颈,触感冰凉。
"别怕。"她说,"我会带你回家。"
这句话让我心里一阵刺痛。家?哪里是我的家?是这个冰冷的实验室,还是培养舱里度过的童年?
"你怎么知道我是..."我的声音有些发抖。
"因为你继承了我的一切。"她的手指轻轻划过我的脖子,"包括这个。"
我猛地意识到她在说什么。芯片突然变得滚烫,视野里闪过一串乱码。等视线恢复时,我看到她站在我面前,脸庞被警报灯染成血红。这不是我记忆中的母亲。这个女人看起来比我想象中年轻,眼神却比记忆里沧桑百倍。
她穿着一身黑色作战服,胸前有个已经褪色的银杏叶标志。
"西伯利亚。"我想起思涵的话,"那是什么地方?"
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:"是你真正的出生地。"
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我脑子里炸开。我想追问更多,但她突然转身,将我推向控制台后面。几乎在同一瞬间,天花板的照明装置全部亮起,刺眼的白光让我们都眯起了眼睛。
"时间不多了。"她快速地说,"他们马上就要启动重置程序。"
我看着她,发现她的影子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。这时我注意到一个细节 - 她的袖口,那抹蓝色和我的蓝纹完全一致。
"跟我来。"她向我伸出手,"或者留在这里变成他们的傀儡。"
外面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。我看着她伸出的手,想起母亲影像崩溃前的表情。想起陈志远扭曲的尸体,想起思涵消失时的那缕蓝光。
"为什么是我?"我问。
她没有回答,只是静静地看着我。我的芯片突然又开始震动,这次比之前都要强烈。我感觉到一阵晕眩,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。
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,我看到她露出一个悲伤的微笑。然后,世界陷入黑暗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我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上来。睁开眼时,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金属床上。头顶的日光灯管忽明忽暗,映照着四周布满数据流的墙壁。
"你终于醒了。"那个女人的声音从角落传来。
我坐起身,看到她正在调试一台仪器。她转过身,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。淡蓝色的液体在玻璃管中轻轻晃动。
"这是最后一次了。"她说,"再失败的话..."
"失败什么?"我打断她,"你们到底想干什么?"
她叹了口气,把注射器放在桌上。"你以为自己是谁?"她问,"林婉清?陈志远的妻子?两个孩子的母亲?"
我盯着她。她的蓝纹在灯光下泛着微弱的光,和我的一模一样。
"你是A-01,"她继续说,"实验代号'银杏'。第48次认知重构体。"
我的芯片突然剧烈震动,像是要从骨头里钻出来。我咬紧牙关,没让自己叫出声。
"你在培养舱里睁开眼的那一刻,才有了真正的生命。"她说,"之前的一切都是植入的记忆,是为了让你成为更好的容器。"
"胡说!"我站起来,腿有点软,"我有童年,有父母,有..."
"都是假的。"她打断我,"你的人生是我们编写的剧本。每一次失败的认知重构,我们都会重置你的记忆,重新开始。47次了,直到现在..."
她走到我面前,伸手抚摸我的脸颊。指尖冰冷。
"直到现在,你才真正活过来。"她说。
我后退一步,撞到了控制台。一个屏幕突然亮起,显示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流。在那些代码之间,我看到了自己的照片,下面写着:A-01,第48次认知重构体。
"不可能..."我喃喃道。
"还记得陈志远吗?"她问,"那个自称是你丈夫的男人?"
我瞪大眼睛。她继续说:"他也是实验的一部分。每次重构,他都会以不同身份出现,测试你对亲密关系的反应。有时候是教授,有时候是医生,有时候是邻居..."
"闭嘴!"我大喊,"你胡说八道!"
"看看这个。"她调出一段视频。画面里,我躺在培养舱中,身上连接着无数管线。旁边站着几个穿白大褂的人,其中一个正是陈志远。
我的双腿发软,扶住了控制台。手碰到什么东西,低头一看,是陈志远的梳子。刚才打斗时掉在这里的。
"你知道吗?"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,"每次重构失败,我们都会保存你的记忆碎片。那些你以为是前世的记忆,其实是真实经历的残片。"
我的手开始颤抖。梳子上的倒刺扎进了掌心,疼痛让我清醒了些。
"为什么?"我问,"为什么要这么做?"
"因为我们需要一个能承载完整意识的容器。"她说,"只有你能做到。"
"所以我的人生就是你们的试验场?"我的声音发抖。
她沉默了一会儿,然后说:"不是试验场,是希望。你继承了我所有的特质,包括..."
"包括被篡改的记忆?"我打断她,举起手臂,蓝纹在皮肤下游走,"还有这个?"
她的眼神黯淡了一下:"是保护。"
"保护?"我冷笑,"你们把我关在这个鬼地方,反复折磨,就为了保护我?"
她向前一步,我本能地后退。后背抵住了冰冷的金属墙。
"听着,"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急切,"没时间解释了。他们马上就要来了。如果你不想永远被困在这具身体里,就跟我说实话。"
"说什么实话?"我警惕地问。
"关于银杏。"她的眼睛盯着我,"你知道它真正的用途,对吗?"
我愣住了。这个词一直在出现,思涵提过,陈志远也提过。但现在,它似乎有了更深的含义。
"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"我说。
她叹了口气,伸手碰了碰我的手腕。那里的蓝纹突然剧烈跳动起来,像是回应她的触碰。
"你感觉到了,对吧?"她说,"它在呼唤你。银杏不仅是钥匙,更是..."
警报声突然响起,打断了她的话。红色警示灯疯狂旋转,整个房间都在震动。
"他们来了。"她说,"告诉我真相,否则一切都完了。"
我看着她焦急的脸,突然意识到一件事:如果她是我的"母亲",那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她?为什么所有关于她的记忆都模糊不清?
"你到底是谁?"我问。
她愣住了,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。
就在这时,天花板传来一声巨响。整面金属板被掀开,一个人影坠落下来。我认出了那件西装 - 是陈志远。
但这一次,他的动作很奇怪。落地时膝盖没有弯曲,整个人像一块僵硬的木头。他的头歪向一边,发出齿轮卡住的声响。
"目标已清除。"他机械地说,"准备启动银杏协议。"
我后退几步,撞到了控制台。屏幕上的数据流开始扭曲,组成一个个模糊的人影。我数着,一共四十七个。
每一个都穿着和我一样的衣服,有着相似的表情。
"认知重构失败四十三次..."母亲的声音又响起来,但这次带着颤抖,"每次都在情感模块出现异常..."
我突然觉得头晕,一股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。我看到了一个画面:一个小女孩坐在教室里,手里拿着一张满分试卷。她的母亲站在教室门口,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。那是我吗?还是另一个我?
"为什么..."我的声音有些发抖,"为什么要这么做?"
全息屏幕上的母亲影像突然变得清晰。她看着我,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表情——痛苦。
"因为你是最后的希望。"她说,"他们想要完美的容器,但只有你保留了真正的情感。那些失败的实验体...都太冷酷了。"
她的影像开始闪烁,像是信号不良的老式电视。
"思涵说得对,"我喃喃道,"你们把我当成了工具。"
"不,"母亲急切地说,"你不是工具,你是..."
她的声音被刺耳的电流声打断。全息屏幕开始出现雪花点,然后是一串乱码。
当我再抬头时,看到自己的倒影在金属墙面上。那不是我。或者说,不只是我。我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幽蓝的光,像是某种程序正在运行。
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:如果我是第48次认知重构,那我究竟是谁?真正的林婉清在哪里?
思绪还未理清,一道新的声音响起:"找到你了,A-01。"
我转头,看到一个身影从通风口爬进来。那是...
那是思涵。
她穿着一身紧身作战服,黑色面罩下露出一截银发。她的动作很奇怪,像被丝线牵引的木偶。落地时膝盖没有弯曲,整个人直挺挺地砸在地上。
我看到她腰间挂着一个金属吊坠,和我的蓝纹在黑暗中泛着相同的光。
"目标已清除。"她的声音机械而冰冷,"准备启动银杏协议。"
母亲猛地把我拉到身后。她的手还在颤抖,但这次是因为恐惧。
"思涵?"我试探着喊她的名字。
她转过头,瞳孔里闪过一串数据流。那个瞬间,我看到了某种熟悉的光芒——就像她在消失前看我的最后一眼。
"找到你了,A-01。"她说,但声音已经不是原来的音色。
我后退几步,撞到了控制台。屏幕上的四十七个我突然齐刷刷转过头,像是察觉到了什么。她们的表情开始变化,有的愤怒,有的悲伤,有的...带着我看不懂的温柔。
"认知重构失败四十三次..."母亲的声音又响起来,但这次带着颤抖,"每次都在情感模块出现异常..."
我突然觉得头晕,一股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。我看到了一个画面:一个小女孩坐在教室里,手里拿着一张满分试卷。她的母亲站在教室门口,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。那是我吗?还是另一个我?
"为什么..."我的声音有些发抖,"为什么要这么做?"
全息屏幕上的母亲影像突然变得清晰。她看着我,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表情——痛苦。
"因为你是最后的希望。"她说,"他们想要完美的容器,但只有你保留了真正的情感。那些失败的实验体...都太冷酷了。"
她的影像开始闪烁,像是信号不良的老式电视。
"思涵说得对,"我喃喃道,"你们把我当成了工具。"
"不,"母亲急切地说,"你不是工具,你是..."
她的声音被刺耳的电流声打断。全息屏幕开始出现雪花点,然后是一串乱码。
当我再抬头时,看到自己的倒影在金属墙面上。那不是我。或者说,不只是我。我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幽蓝的光,像是某种程序正在运行。
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:如果我是第48次认知重构,那我究竟是谁?真正的林婉清在哪里?
思绪还未理清,一道新的声音响起:"找到你了,A-01。"
我转头,看到一个身影从通风口爬进来。那是陈志远。
但他不应该还活着。我记得很清楚,他的尸体倒在实验室门口,脖子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。
这个人却行动敏捷,落地时双膝微屈,完全不像刚才那个僵硬的思涵。他的西装上沾满灰尘,但那枚银杏叶胸针依然闪亮。
"小心!"母亲把我推开。
陈志远的手臂突然变形,金属骨骼从撕裂的皮肤下探出。他举起武器,瞄准的却是思涵。
"清除干扰项。"他说。
枪声响起的瞬间,我看到思涵的面罩飞起一角。在那下面,是半张机械面孔。她的嘴角扬起,仿佛早有预料。
子弹穿透她的胸膛,却没有任何血液流出。取而代之的是迸溅的火花,照亮了她最后的表情——释然。
"记住..."她的声音断断续续,"你不是..."
身体轰然倒地,金属残骸在警报灯下泛着冷光。
我蹲下身,想去碰她的脸,却被母亲抓住手腕。她的掌心出汗了,这不像一个实验主持者该有的反应。
"她是谁?"我问。
"无关紧要。"母亲盯着陈志远的尸体,"重要的是你要明白,他们不会让你离开这里。"
我甩开她的手,转身走向控制台。那些数据流在我眼中忽然变得清晰,像是某种本能。我看到一段加密文件,标着"银杏核心协议"。
手指不自觉地在键盘上跳动。密码自动输入:19930715。那是我的生日——或者说是这个身体的生日。
文件夹展开,里面是无数段视频记录。第一帧画面让我呼吸停滞:培养舱里躺着的女人,和我长得一模一样。
不,不对。
她的面容更成熟,眼角有细微的皱纹。最重要的是,她胸前的编号是A-00。
"这是..."我瞪大眼睛。
"别看!"母亲冲过来想关掉屏幕,但我已经点开了播放键。
画面开始动了。女人缓缓睁开眼,蓝纹在皮肤下游走。她的声音响起:"如果这段录像被触发,说明第48号认知重构体已经觉醒..."
我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。画面中的女人继续说:"我是最初的林婉清,也是你的'母亲'。但他们不会让你知道真相..."
母亲发出一声尖叫,猛地将我推开。我踉跄着撞到墙上,后脑勺一阵剧痛。视线模糊中,我看到她扯开衣领,露出锁骨下方的编号:A-00。
"你以为我是人类?"她狞笑着,"我比你更早被淘汰的容器。"
陈志远的尸体突然动了。他的眼球弹出一道红光,扫描着整个房间。与此同时,天花板传来沉重的脚步声,越来越多。
"A-00,"他机械地说,"立即停止干扰实验体的行为。否则执行清除程序。"
母亲——或者说A-00——笑了。那是个悲哀的表情:"你看,他们连忠于自己的情感都要惩罚。"
她转向我,眼神突然变得温柔:"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。但现在,你只需要做选择:是要继续当他们的完美容器,还是..."
话音未落,整面墙的屏幕突然亮起。四十七个"我"同时开口,声音重叠在一起:
"逃出去..."
"留下来..."
"杀了她..."
"相信她..."
"你是我们..."
"你不是我们..."
芯片开始震动,频率越来越快。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,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。
A-00抓住我的手:"现在,告诉我真相。关于银杏,你知道什么?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