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盯着那两个选项,脊椎的疼痛突然停止。整个世界安静下来,连警报声都消失了。只有指尖传来的灼热感提醒着我——这还没结束。
通风管道传来脚步声,很轻,但一步步都踩在我的神经上。我深吸一口气,手指缓缓移动。汗水顺着额头滑落,在金属地面上砸出细小的水花。
00:02:30。
我闭上眼睛,指尖悬停在第二个选项上方。母亲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,不是记忆里的,是此刻真实存在的。
"选银杏。"
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,却带着熟悉的温度。我的手不再发抖,按下了\[读取母亲最终遗愿\]。
全息投影瞬间展开,一团模糊的光影在空中旋转。画面里,母亲站在操作台前,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。她后颈的芯片发出微弱的蓝光。
"如果你看到这段影像,说明计划已经失控。"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紧迫感,"银杏不是解药,是钥匙。它能打开最后防线——也就是你。"
我下意识摸了摸脖子,那里没有任何痕迹,但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着。
"每个实验体都是容器,但你是唯一成功的一个。其他人没能通过筛选,而你..."母亲停顿了一下,像是在和我说话,"你是我最骄傲的选择。"
画面闪烁,实验室的景象突然扭曲。我看到自己躺在培养舱里的画面,身体上连接着无数管线。那个"我"睁开眼的瞬间,投影突然中断。
黑色装置震动得更厉害了,屏幕上跳出新的警告:"系统异常!记忆覆盖层正在崩溃!"
我还没来得及反应,天花板的通风口猛地被掀开。一只手伸出来,抓住了我的肩膀。
那是个年轻女人的手,手腕纤细,指甲修剪得很整齐。我抬头,看到思涵苍白的脸。她整个人都在发光,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拉扯。
"记住,要选银杏。"她在我耳边快速说道,"他们在西伯利亚..."
她的声音还没说完,身体就开始消散。像是一团被风吹散的烟雾,一点点消失在空气中。只剩下袖口的一缕蓝色丝线,轻轻落在我的肩头。
警报声骤然响起,红色警示灯疯狂旋转。我看到那缕蓝色丝线慢慢融化,在我的衣服上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迹。那痕迹,和我左臂上的蓝纹一模一样。
倒计时变成00:02:15。
我转身,发现陈志远还保持着那个扭曲的姿势。他的眼球突然转动了一下,映出我身后的东西。我猛地回头,看到全息屏幕上的画面在变化。
那些数据流开始扭曲,组成一个个模糊的人影。我数着,一共四十七个。每一个都穿着和我一样的衣服,有着相似的表情。
"认知重构失败四十三次..."母亲的声音又响起来,但这次带着颤抖,"每次都在情感模块出现异常..."
我突然觉得头晕,一股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。我看到了一个画面:一个小女孩坐在教室里,手里拿着一张满分试卷。她的母亲站在教室门口,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。
那是我吗?还是另一个我?
"为什么..."我的声音有些发抖,"为什么要这么做?"
全息屏幕上的母亲影像突然变得清晰。她看着我,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表情——痛苦。
"因为你是最后的希望。"她说,"他们想要完美的容器,但只有你保留了真正的情感。那些失败的实验体...都太冷酷了。"
她的影像开始闪烁,像是信号不良的老式电视。
"思涵说得对,"我喃喃道,"你们把我当成了工具。"
"不,"母亲急切地说,"你不是工具,你是..."
她的声音被刺耳的电流声打断。全息屏幕开始出现雪花点,然后是一串乱码。当我再抬头时,看到自己的倒影在金属墙面上。
那不是我。或者说,不只是我。我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幽蓝的光,像是某种程序正在运行。
00:02:00。
倒计时还在继续。我感觉到脖子后面一阵刺痛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生长。我伸手摸到一块凸起,冰冷而光滑。
芯片。
我的芯片开始震动,频率和心跳完全一致。一股陌生的意识涌入脑海,带来一些不属于我的记忆。我看到了一个画面:西伯利亚的冰原上,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建筑。建筑顶部,有一个巨大的银杏叶标志。
"银杏..."我低声重复。
天花板再次传来响动。这次不是通风管道,而是上面的空间。有人在走动,脚步声很重。我下意识地躲到控制台后面。
一阵刺鼻的烧焦味弥漫开来。我的芯片突然变得更烫,像是在回应什么。我看到自己的手臂上,蓝纹开始流动,像是活物一般。
00:01:45。
我深吸一口气,从藏身处探出身子。陈志远的尸体还在那里,蓝色组织液在地上蔓延。全息屏幕已经黑了,但我的视网膜上还残留着那些画面。
"妈妈..."
这个声音让我浑身一震。不是来自任何设备,而是直接在我的大脑里响起。我环顾四周,发现声音来自通风管道的方向。
那不是思涵的声音,也不是母亲的声音。更像是...另一个我。
脚步声越来越近。我握紧手中的碎玻璃,准备应对任何可能从通风口跳出来的东西。我的芯片开始同步跳动,每一次震动都伴随着心脏的跳动。
00:01:30。
突然,一只手从通风口伸出来。那不是机械手,是血肉之躯。修长的手指,指甲干净整洁。这只手轻轻搭在通风口边缘,然后是一个身影。
我屏住呼吸。
出现在通风口的是一个女人,和我有七分相似。她的穿着不像现代人,倒像是几十年前的实验室工作人员。她的眼神很特别,既熟悉又陌生。
"终于找到你了。"她说,声音温和,"A-01。"
我的芯片突然剧烈震动,几乎让我站不稳。那个女人轻盈地跳下来,站在我面前。她的袖口露出一抹蓝色,和我的蓝纹完全一致。
"你是谁?"我问道,手中的玻璃握得更紧。
她微微一笑:"你的创造者之一。"
我正要说什么,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嘈杂声。像是很多人在奔跑,还有武器上膛的声音。
"没时间解释了。"她伸出手,"跟我来,否则你会被他们抓去完成最终实验。"
我犹豫了。这个人可能是另一个陷阱,但她身上有种熟悉的气息。而且,她知道我的编号。
00:01:15。
"为什么帮我?"我问。
"因为你是唯一成功的。"她的表情突然变得悲伤,"也是我最后的希望。"
我看着她伸出的手。芯片的震动越来越强烈,仿佛在催促我做决定。外面的脚步声更近了。
我深吸一口气,把手伸了出去。
就在我们的手即将触碰的瞬间,整个实验室突然停电。黑暗中,我感觉到她的手指擦过我的手腕,留下一道温热的痕迹。
然后,我听到了一个声音——
"找到你了,女儿。"
黑暗中,那只手抓住我的手腕时,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消毒水味。不是实验室常用的那种,是更温和的,像是小时候生病时母亲在床头点的熏香。
"找到你了,女儿。"
这个声音让我浑身血液都凝固了。不是因为恐惧,而是因为太过熟悉。那是我记忆里最温暖的声音,可现在却带着金属般的冷硬。
那只手的力量突然加大,我感觉到她的指甲掐进我的皮肤。与此同时,我的芯片剧烈震动起来,像是要从骨头里钻出来。我咬紧牙关,没让自己叫出声。
"他们在上面。"她贴着我的耳朵说,"那些想要控制你的人。"
我感觉到她说话时的气流,真实得让我害怕。这不是全息投影,也不是幻觉。她是真的在这里,在这个充满烧焦气味的实验室里。
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,还有锁链碰撞的声响。我屏住呼吸,感觉到她另一只手摸到我的后颈,触感冰凉。
"别怕。"她说,"我会带你回家。"
这句话让我心里一阵刺痛。家?哪里是我的家?是这个冰冷的实验室,还是培养舱里度过的童年?
"你怎么知道我是..."我的声音有些发抖。
"因为你继承了我的一切。"她的手指轻轻划过我的脖子,"包括这个。"
我猛地意识到她在说什么。芯片突然变得滚烫,我的视野里闪过一串乱码。等视线恢复时,我看到她站在我面前,脸庞被警报灯染成血红。
这不是我记忆中的母亲。这个女人看起来比我想象中年轻,眼神却比记忆里沧桑百倍。她穿着一身黑色作战服,胸前有个已经褪色的银杏叶标志。
"西伯利亚。"我想起思涵的话,"那是什么地方?"
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:"是你真正的出生地。"
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我脑子里炸开。我想追问更多,但她突然转身,将我推向控制台后面。几乎在同一瞬间,天花板的照明装置全部亮起,刺眼的白光让我们都眯起了眼睛。
"时间不多了。"她快速地说,"他们马上就要启动重置程序。"
我看着她,发现她的影子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。这时我注意到一个细节 - 她的袖口,那抹蓝色和我的蓝纹完全一致。
"跟我来。"她向我伸出手,"或者留在这里变成他们的傀儡。"
外面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。我看着她伸出的手,想起母亲影像崩溃前的表情。想起陈志远扭曲的尸体,想起思涵消失时的那缕蓝光。
"为什么是我?"我问。
她没有回答,只是静静地看着我。我的芯片突然又开始震动,这次比之前都要强烈。我感觉到一阵晕眩,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。
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,我看到她露出一个悲伤的微笑。然后,世界陷入黑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