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重重摔在坚硬的地面上,脑袋嗡鸣作响。风卷着灰烬扑在脸上,鼻腔里充斥着焦糊味和金属锈味。远处传来爆炸的余震,地面还在微微震动。
我撑起身子,手掌压在潮湿的泥土上。头顶有树叶沙沙作响,抬头一看,一棵千年银杏树在暮色中伸展枝干,树皮上密密麻麻刻着编号,像某种神秘的密码。最清晰的那串数字,正是我手腕处闪烁的蓝纹。
后颈芯片突然剧烈震动,胸前的吊坠烫得像是要烙进皮肤。它和手腕上的编号同时发出微弱的共振,像是某种召唤。
降落伞不知何时被风吹走了,只剩几根绳索缠在脚踝上。我解开绳索站起身,目光落在树根处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上。它半埋在土里,盖子上积着厚厚的灰尘。
手指颤抖地扣开铁盒,一股陈旧纸张的味道扑面而来。里面躺着一本泛黄的笔记本,边角已经卷起。封面上没有字,只有母亲常用的钢笔墨水痕迹。
我翻开第一页,瞳孔猛地收缩。
"2015年3月12日,今天婉清会走路了。希望她永远不要发现这个盒子。"
喉咙发紧,胸口像是被人攥住。我快速翻动书页,越来越多的字迹映入眼帘。
"实验组要求我配合认知重构计划,他们说这是为了人类进化。可婉清才三岁,怎么能..."
"昨天又做了一次记忆移植测试,婉清睡着时抽搐了三次。他们说这是正常反应..."
"他们想让我亲手培养自己的替代品,可婉清是我的女儿,不是容器..."
泪水滴在纸页上,晕开了字迹。我的手在抖,心口痛得几乎无法呼吸。原来从那么小开始,我就被当成了实验对象。
耳机里突然响起声音:"欢迎回家,A-01。"
是思涵的声音。
但不对劲。太冷了,太机械了,不像是她。
我摘下耳机塞进兜里,抬头望向远方。城市的天际线在暮色中若隐若现,那些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倒映着夕阳,每一面都在闪烁同一个画面——我的脸。
风卷着落叶擦过脸颊,我缓缓合上笔记本。指尖抚过封面,仿佛能触摸到母亲写下的每个字。
我不是谁的容器,也不是A-01。
我是林婉清。
我站起身,握紧铁盒。芯片开始传输新的数据流,吊坠指引着某个方向。我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。
必须找到真正的“林婉清”。
风掠过银杏叶,沙沙作响。我转身迈步,朝着城市的方向走去。
这一次,不是为了任何人,而是为了我自己。
我迈开脚步,脚底的碎石碾出细响。风里夹着金属燃烧后的残渣,刺得鼻腔发酸。远处城市的轮廓在暮色中愈发清晰,那些玻璃幕墙像无数双眼睛,冷冷地盯着我。
耳机还在兜里震动,我没再戴回去。刚才那声“欢迎回家”像是某种嘲讽,让我想起思涵最后一次见我时的表情——她站在地下基地的出口,手里握着枪,眼神空洞。她说:“婉清,不是所有人都能选择自己的路。”
但现在我知道,有些人连“被选择”都不配拥有。
我摸了摸手腕上的蓝纹,它还在微微发光,和胸前吊坠的温度保持一致。母亲留下的笔记本被我塞进背包,纸张粗糙的边缘磨着我的手指。每翻一页,就像撕开一层旧伤疤。
走到公路边时,一辆废弃的自动贩卖机映入眼帘。玻璃已经碎了一半,里面的饮料横七竖八倒着。我蹲下身,从缝隙里摸索出一瓶水,拧开喝了一口。冷水滑过喉咙,我忽然想起小时候发烧,母亲也是这样喂我喝水。她总会把瓶身捂热一点才递给我。
耳边传来引擎的嗡鸣。
我迅速躲到一旁的灌木丛后,屏住呼吸。一辆无人巡逻车缓缓驶来,车顶的红色探照灯一圈圈扫过地面。车身上印着熟悉的标志——反抗军的鹰形徽章。但我现在不敢相信任何人。
车停在银杏树不远处,几个黑衣人跳下车,动作熟练地搜查着什么。他们穿着战术服,腰间挂着信号干扰器和微型探测仪。
“A-01的生物信号还没消失。”一个男声低声说。
“她不可能走远。芯片一直在传输坐标。”另一个声音接道。
我死死咬住嘴唇,指甲掐进掌心。他们口中的“她”,是我吗?还是另一个“林婉清”?
巡逻车启动离开后,我从藏身处走出来。风更大了,吹得我几乎站不稳。吊坠的温度突然升高,指向城市的方向更明确了。
我知道我要去哪了。
不是为了逃命,也不是为了复仇。
而是为了弄清楚,我到底是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