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撞翻操作台时，一块显示屏擦着耳畔飞过。火花在脚边炸开的瞬间，机械臂突然调转方向，将追兵全部拦在外面。它的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，就像当年子轩学步时我牵着他的手。
"你还不明白吗？"银灰瞳女孩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，"你只是失败品，我们才是完美的容器。"
后颈芯片开始发烫，那种灼烧感和暴雨夜发烧时陈志远背上的温度一模一样。我踉跄着扶住控制台，看见玻璃反射出自己苍白的脸——和母亲临终前监控画面里的面容完全重叠。
"警告，记忆屏障开始崩解。"机械女声突然响起，"移植完成率下降至96.8%。"
"快跑。"芯片里的声音变得急促，这次带着明显的焦虑，"他们要启动神经阻断程序了。"
警报声突然变了调，不再是尖锐的警告，而是我每天早晨设置的闹钟铃。那些被篡改的记忆碎片在脑海里疯狂跳动：思涵穿校服的清晨、子轩幼儿园毕业典礼、陈志远递来咖啡时沾着水珠的手指。所有画面边缘都泛着诡异的蓝光。
"欢迎回家A-01。"另一个声音从通风管道传来，冰冷的电子音混着熟悉的香水味。那是我梳妆台上常年摆放的那瓶香水，瓶身刻着母亲的名字。
银灰瞳女孩扣动扳机的瞬间，机械臂猛地扭曲变形。金属断裂声中，我扑向控制台。两根数据线垂下来缠住手腕，像有生命般将我的掌心按在生物识别区。
"记忆重置已启动。"
"意识清除已启动。"两个提示音同时响起，红色按钮开始闪烁。
全息投影里闪过无数个我：婴儿床里的啼哭、婚礼上的笑容、产房外的焦急等待。每个画面都真实得令人心痛，可我知道这些都不是真的。
"不是重置，是唤醒。"芯片声音突然变得温柔，"看看真正的林婉清长什么样。"
实验室突然陷入黑暗，只有按钮的红光映在满地玻璃碴上。那些锋利的碎片里倒映出无数张脸，每张都在无声地呐喊。我握紧拳头砸向按钮，却在最后半寸停住——某个玻璃片里映出的画面让我浑身发冷。
那是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，在暴雨里奔跑。她怀里抱着襁褓，身后是熊熊燃烧的实验室。这个画面没有蓝纹，也没有数据流，只有真实的雨滴打在镜头上的水花。
"妈..."喉咙发紧，这个字冲出口时带着颤抖。
身后高跟鞋的咔哒声越来越近，但芯片的震动频率突然加快，和那个奔跑的身影脚步完全同步。
"选一个。"芯片声音变得清晰，"继续当他们的容器，或者彻底结束这一切。"
我低头看着掌心的生物识别区，那里浮现出一行小字："记忆移植完成率96.5%"。数字还在不断下降，每下降0.1%，我就多想起一点真相。当降到96.3%时，我终于看清那个暴雨夜的全貌——父亲举着注射器追来，母亲把襁褓塞进我怀里。
"欢迎回家。"通风管道里的声音再次响起，这次是母亲的声音。
我转身抓住最近的实验器材砸向银灰瞳女孩，她躲闪时露出的破绽让我想起训练营的格斗课。那个暴雨夜的记忆越来越清晰：背着襁褓狂奔，穿过废弃工厂区，直到遇见陈志远开着卡车出现。
"警告，银杏协议即将激活。"警报声突然变得柔和，像是母亲哄睡时哼唱的摇篮曲。
我头也不回地按下按钮，整个实验室剧烈震动。主控系统崩溃的瞬间，所有显示屏同时亮起——监控画面里闪过无数个我，从婴儿到老年，每个都带着不同的表情。
"欢迎加入反抗军。"芯片最后一句话让我心口一震。原来，这场重生游戏从未结束，只是换了个玩法。
蓝色电弧在头顶炸裂，我跟着机械臂撕开的缺口冲进走廊。警报声已经变成断断续续的杂音，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和金属锈味。墙上的应急灯忽明忽暗，映出冷冻舱里一张张和我相同的脸。
"抓住她！"银灰瞳女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"移植还没完成！"
我冲过布满数据屏的走廊，屏幕里闪过无数个重生的画面。思涵穿着白裙子站在校门口，阳光照在她倔强的脸上；子轩七岁生日时抱着我的脖子说"妈妈最棒"；陈志远在雪山滑倒时对我露出歉意的笑容——这些记忆突然全部褪去蓝光，变成了真实的颜色。
转角处站着陈志远。他伸手想拦我，可就在指尖碰到我衣角的瞬间，他忽然往后退了一步。
"快走。"他的声音沙哑，"去找真正的他们。"
机械臂突然转向，将他也挡在外面。我看到他嘴唇动了动，说了句什么，但爆炸声盖过了他的声音。天花板簌簌落下灰尘，地面开始震动。
逃生舱的红灯在前方闪烁。我跌跌撞撞地跑过去，手掌刚按在识别区，舱门就开始关闭。
"等等！"思涵的全息影像突然出现在控制台上，"银杏协议能唤醒原始记忆，你必须...啊！"
她的影像突然扭曲消失。舱内响起倒计时："五、四..."
后颈芯片剧烈震动，和心跳完全同步。我看着屏幕上的"银杏协议已激活"字样，突然想起母亲最后的微笑。她的嘴角有血，眼神却很温柔。
"三、二..."
机械臂冒着烟，在最后一秒收了回去。逃生舱门完全关闭的瞬间，整座地下设施发出轰鸣，仿佛有千百个声音在低语："容器...移植完成率97.6%..."
"一。"
伴随着巨大的推背感，逃生舱冲破岩层。透过观察窗，我看到火光从地底喷涌而出，吞噬了整个实验室。陈志远的身影在火海中渐渐模糊，他的手还保持着伸向我的姿势。
芯片突然传来陌生的女声："很高兴终于等到你，A-01。现在，让我们真正开始吧。"
胸前的吊坠开始发热，与芯片产生新的共振。逃生舱屏幕显示新任务："你的任务是终结这场轮回。"
远方天际线浮现不明飞行器的轮廓，而我的手腕处，不知何时多了一串蓝色的数字编号。
逃生舱剧烈震动，我的后背重重撞在座椅上。仪表盘显示外部温度已经达到八百度，可吊坠的温度更高，像是要烙进皮肤里。
"警告，飞行器接近。"机械女声响起时，舱壁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。三枚追踪弹吸附在观察窗上，红光像毒蛇的眼睛。
手腕处的蓝纹编号开始闪烁，和芯片产生新的共振频率。这不是单纯的疼痛，更像是某种密码在敲击神经。当第一个数字浮现时，我下意识伸手触碰玻璃——倒影里的瞳孔正在变色，从褐色转为银灰。
"找到你了。"那个陌生女声带着笑意，"别碰眼睛，婉清。你现在看到的是他们植入的记忆滤镜。"
追踪弹同时引爆，冲击波让逃生舱剧烈翻滚。视野里闪过无数个画面：母亲抱着襁褓在暴雨中奔跑、陈志远把卡车钥匙塞给我、思涵躲在实验室储物柜里发抖。这些记忆碎片突然全部褪去蓝光，变成了真实的颜色。
"抓紧了。"女声说完这句话，逃生舱顶部突然弹开。狂风卷着灰烬涌进来时，一张降落伞自动展开。失重感持续了十几秒，直到双脚踩到实地。
面前矗立着一棵千年银杏，树干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编号。最清晰的那个印记，正是我手腕处的蓝纹。树根处有个锈迹斑斑的铁盒，里面躺着本泛黄的笔记本。
"2015年3月12日，今天婉清会走路了。"母亲的字迹在第一页浮现，"希望她永远不要发现这个盒子。"
树影突然晃动，远处传来引擎轰鸣。我转身时，降落伞刚好被风卷走，露出背后的城市天际线。那些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倒映着夕阳，每一面都在闪烁同一个画面：我的脸。
"欢迎回家，A-01。"这次是思涵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，"现在，游戏才真正开始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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