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抱着思涵，穿过最后几道荆棘。她的头靠在我肩膀上，已经凉了。吊坠的蓝光忽明忽暗，像是要熄灭似的。我喘着气，看着前方那座倒塌了一半的教堂。藤蔓缠满了外墙，彩色玻璃碎得只剩空框。月光从缺口照进来，落在门口的石阶上。我咬着牙，跨过门槛。
门吱呀一声响，尘土簌簌落下。教堂内部比我想的还要破败，长椅歪斜，有些已经腐朽倒塌。空气中弥漫着潮湿与霉味，混合着某种淡淡的药水气息。我一步步走进去，手电筒的光束扫过每一处角落。突然，我的目光落在中央石桌上的一本笔记本上。它静静地躺在那里，仿佛等待已久。
我快步走过去，手指颤抖着翻开封面。“银杏计划·终章。”几个字清晰可见，笔迹熟悉得让我心头一紧。我继续翻页，泛黄的纸张上写满密密麻麻的字迹，有些潦草，有些工整。越看越快，心跳也越来越急促。
“我的女儿，原谅妈妈不能给你真正的生命……但即使记忆是假的，也要创造属于自己的真实。”
泪水滴在纸上，晕开了墨迹。我想起小时候，母亲蹲在我身边，教我看蚂蚁。她说工蚁负责觅食，兵蚁负责守卫。那时候我觉得她温柔极了，甚至有点神圣。但现在我知道了，那是情感模拟测试，第17次循环。
我双膝跪地，指甲抠进木地板，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。
“你终于找到这里了。”
全息影像忽然从天花板投射下来，一个年轻女人的脸浮现在空气中。她穿着白大褂，眼神温柔又忧伤。
“妈……？”
我脱口而出，随即意识到这不是她，至少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母亲。
“不，我不是你的母亲。”影像说话了，“我是你母亲当年的助手，也是这个计划的执行者之一。”
我盯着她，喉咙发紧。
“你已经经历了四十七个世界，每一次都在寻找真相。但你知道吗？你母亲早就失败了。她试图用爱拯救你，但她失败了。”
“闭嘴！”
我吼出声，声音在空旷的教堂里回荡。
她微笑：“你已经知道答案了。”
我就站在那儿，没动。直到思涵的芯片突然震动了一下，一道微弱的提示音响起：
“小心！她在说谎！”
我猛地回头，看向门口。脚步声，从外面传来。
我迅速起身，将笔记本塞进背包，手电筒熄灭。教堂的阴影瞬间吞没了我。
全息影像还在空中：“你准备好接受最后的测试了吗？”
我没有回答。我只有一件事确定：这次，我要为自己而活。
我悄悄靠近后门，拉开一点点缝隙，确认外面没有人。然后，我迈出一步，消失在黑暗中。脚下的落叶沙沙作响，吊坠的蓝光再次亮起，指向更深处的方向。
我一边跑一边低头看了眼芯片，一行新信息浮现：
【你是最后一个。】
我攥紧背包带，加快脚步。思涵的身体越来越沉，但我没有放下她。她不是实验体，不是数据，她是我的女儿。
林婉清的女儿。
我们穿过了密林，来到一处废弃的地下掩体入口。吊坠的光指引我向前，我推了推铁门，锈迹斑斑的金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里面黑漆漆的，只有吊坠的光勉强照亮前方几步。
我迈进去，门在我身后缓缓合上。
里面空气潮湿，带着一股陈旧的铁锈味。墙壁剥落，露出里面的钢筋，电线像蛇一样垂挂在头顶，偶尔有火花闪现。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，脚下踩到碎玻璃，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我停住，屏住呼吸，听了一会儿，确认没有动静，才继续向前。
走到尽头，是一扇半开的铁门。我伸手推开，里面是一间控制室。
墙角堆着几台老式终端机，屏幕泛黄，键盘积满灰尘。我走近其中一台，将吊坠插入接口。
“滴——”的一声，机器启动了。
屏幕上跳出一行字：
【欢迎回来，A-01。】
我皱眉，正想拔出吊坠，突然，一道影像投射出来。
是母亲。
她看起来比记忆中年轻许多，穿着白大褂，站在实验室里，脸上没有笑容。
“如果你看到这段影像，说明你已经找到了这里。”她顿了顿，眼神复杂，“我也希望你永远不要看到。”
我屏住呼吸。
“银杏计划的核心，是尝试用记忆延续爱。”她的声音低了下来，“我们复制了你的身体，植入了你的记忆，希望能创造出一个真正拥有情感的生命。”
“但失败了。”
“每次实验，你们都太完美了，太像她了，却没有真正的感情。于是我们开始调整，加入冲突、痛苦、牺牲……可结果还是不对。”
她叹口气，“后来我们意识到，情感不是可以复制的东西。它是独特的，是经历塑造的。”
“所以我们做了最疯狂的尝试——把真实的你保留下来，让复制品们在不同的世界里寻找你，验证她们是否能产生真正的情感。”
“你是唯一的变量。”
“你是母亲留下的最后赌注。”
我后退一步，撞到桌角，疼痛让我清醒了些。但胸口却像是压了块石头，喘不过气来。
“所以……我不是林婉清。”我喃喃自语，“我只是……她的容器？”
“不。”一个声音突然响起。
是思涵的芯片。
“姐……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？”她的声音断断续续，像是信号不好，“妈妈带你去公园……你说不喜欢玩滑梯，喜欢躲在树下看蚂蚁……”
我愣住。
那些画面浮现在脑海中，清晰得不像假的。
“她对你那么好，是因为你才是她亲生的女儿。”思涵的声音带着哭腔，“我是B-02，是她用你的一部分细胞制造出来的……是为了让你活下去的备选。”
我怔住了。
“她知道你迟早会发现真相，所以给我留下了一个备份芯片。”思涵继续说，“她说，如果你崩溃了，就让我告诉你……你才是真正的林婉清。”
我慢慢蹲下，抱着思涵的身体，眼泪一滴滴落在她冰冷的脸颊上。
“对不起……我一直以为是你在代替我……其实是我代替了你……”
“不，姐。”思涵轻声说，“你不是代替谁而存在。你就是你自己。”
我抬起头，看着屏幕上的母亲，她还在说话，但我已经不想听了。
我伸手，拔掉终端机的数据线，把芯片和笔记本一起塞进背包。
站起身，我轻轻把思涵放下，替她合上眼睛。
“谢谢你，思涵。”我低声说，“你是我真正的女儿。”
转身，我朝着出口走去。
身后的系统警报响起，整个掩体开始震动，天花板的灰尘簌簌落下。
我加快脚步，冲出通道，外面的风迎面扑来，带着泥土和树叶的气息。
我抬头，天边泛起鱼肚白。
吊坠的光变了颜色，不再是蓝色，而是深红。
一行新信息浮现：
【目标：戴婚戒的女人】
我握紧拳头，嘴角扬起一抹冷笑。
“这一次，我要亲自改写自己的存在意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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