设计展的回响

设计展那天，张桂源特意没开平时常坐的迈巴赫，而是开了辆低调的黑色轿车。他怕太张扬的车会让陈奕恒不舒服，也想让两人的相处能更自在些。

早上八点，他就到了五金店门口。陈奕恒已经收拾好了，背着一个黑色的画板包，穿着简单的休闲装，看起来比平时轻松不少。看到张桂源的车，他没多说什么，拉开副驾车门坐了进去。

“昨晚睡得好吗？”张桂源发动车子，试图找些话题。

“还行。”陈奕恒靠在椅背上，目光看着窗外的街景，“你平时都这么早起床？”

“习惯了，以前在集团的时候，每天七点就要到公司。”张桂源笑了笑，“现在过来南城，时间自由多了，倒是有点不适应。”

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，车子很快就到了设计展的展馆。展馆外已经排起了长队，大多是设计师和设计爱好者。张桂源从包里拿出两张门票，递给陈奕恒一张——门票的边缘，都贴着小小的银杏叶贴纸，是他们大学时最喜欢的样子。那时他们总喜欢在银杏林里写生，陈奕恒会捡很多银杏叶，夹在张桂源的课本里。

“你还留着这个？”陈奕恒看着门票上的银杏叶贴纸，有些惊讶。

“嗯，一直没舍得扔。”张桂源挠了挠头，有些不好意思，“觉得挺有纪念意义的。”

两人走进展馆，里面已经很热闹了。展馆分为多个区域，有国际知名设计师的作品展区，有老建筑改造案例展区，还有互动体验区。陈奕恒的目光很快就被老建筑改造案例展区吸引了，脚步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。

展区里展示了很多国内外优秀的老建筑改造项目，有把旧工厂改造成艺术区的，有把老民居改造成精品民宿的，还有把废弃火车站改造成市民广场的。每个项目都配有详细的设计图和实物模型，旁边还有设计师的解说视频。

陈奕恒站在一个荷兰设计师的作品前，看得格外入神。这个项目是把一个百年老教堂改造成了社区图书馆，保留了教堂的穹顶和彩色玻璃，内部却用现代的设计手法，设置了开放式的书架和休闲区，既保留了历史的厚重感，又充满了生活气息。

“这个设计师很擅长平衡传统与现代，”张桂源站在他身边，轻声介绍道，“他认为老建筑不是静止的文物，而是可以和现代生活融合的载体。我们的‘老巷新生’项目，其实也可以借鉴这种理念，保留老巷的烟火气，再注入新的功能。”

陈奕恒点点头，拿出画板，快速勾勒起来。他的笔尖在纸上划过，很快就画出了老教堂的轮廓，旁边还标注了几个关键词：“穹顶保留”“彩色玻璃改造照明”“开放式空间”。张桂源站在旁边看着，眼神里满是欣赏——七年没见，陈奕恒的画技不仅没退步，反而更加成熟了，线条流畅有力，寥寥几笔就能抓住事物的精髓。

“陈老师？真的是您吗？”一个惊喜的声音突然传来。

两人回头，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人跑了过来。年轻人看起来二十多岁，手里拿着一本设计杂志，脸上满是激动。他走到陈奕恒面前，递过杂志：“陈老师，我是李然，当年您在南城设计学院做讲座，我听过您的课！您当时讲的老建筑改造理念，对我影响特别大！”

陈奕恒愣了一下，才慢慢想起这个年轻人。七年前，他还在做设计的时候，确实去南城设计学院做过一次讲座，当时李然是台下的学生，还主动跟他交流过老建筑改造的想法，很有想法的一个年轻人。

“没想到你还记得我。”陈奕恒笑了笑，语气里多了几分温和。

“当然记得！”李然激动地说，“您当年设计的‘巷陌人家’项目，我到现在还能背出设计理念！后来听说您不再做设计了，我还可惜了好久。没想到这次能在这里见到您！”他顿了顿，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，递给陈奕恒，“陈老师，我现在在做老建筑改造项目，主要负责南城旧巷的改造，想请您做项目顾问，您方便联系我吗？”

陈奕恒接过名片，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名字和电话。他看着李然期待的眼神，又看了看身边的张桂源，心里突然有了一丝动摇——他其实一直都想做老巷改造的项目，只是这些年，一直没勇气重新拿起画笔。

“我……”陈奕恒刚想开口，就被张桂源打断了：“李总，陈老师现在还在考虑，等他想好了，会主动联系你的。我们还要接着看展，下次再聊？”

李然连忙点头：“好的好的，陈老师，您慢慢看，我不打扰您了！这是我的电话，您随时联系我！”说完，他又跟陈奕恒握了握手，才依依不舍地离开。

“为什么不让我答应他？”陈奕恒看着张桂源，有些疑惑。

“因为我想让你自己做决定。”张桂源看着他的眼睛，认真地说，“做不做设计，做什么设计，都应该由你自己决定，而不是因为别人的期待，或者我的劝说。我希望你能因为喜欢，重新拿起画笔。”

陈奕恒的心猛地一暖，他看着张桂源，突然觉得，这个七年没见的人，其实一直都懂他。他没再说话，只是拿起画板，继续在展馆里逛着，看到喜欢的设计，就停下来画几笔，张桂源一直陪在他身边，偶尔给他递瓶水，或者帮他拿画板，默契得像从来没有分开过。

展快结束时，陈奕恒把画板递给张桂源：“给你的。”

张桂源接过画板，打开一看，里面画的是刚才那个荷兰设计师的老教堂改造模型，旁边却多了个小小的身影——穿着西装的张桂源，正站在模型前微笑，眼神里满是欣赏，和七年前在工作室里看他改设计稿的样子一模一样。画的右下角，还写着一行小字：“七年未变，初心依旧。”

“奕恒……”张桂源的声音有些沙哑，眼眶微微泛红。

“我没说要加入你的公司。”陈奕恒别过脸，耳尖却红得厉害，“但李然的那个老建筑改造项目，我可以试试。我想看看，我们当年的理念，能不能真的让老巷变美。”

张桂源笑着点头，把画板抱在怀里，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。走出展览馆时，夕阳正好，金色的光落在两人身上，影子被拉得很长，终于不再是孤单的两道。张桂源突然想起七年前的那个傍晚，他们也是这样并肩走在校园里，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，那时他们说，要一起做一辈子的设计，一起走一辈子的路。现在，他们终于又有机会，把当年的约定继续下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