富察夫人从京郊回来后，心中对魏璎珞的认可又添了几分。
这姑娘不似寻常闺阁女子娇气，肯吃苦，有主见，行事又大方得体。
虽出身包衣，但那通身的气度，倒比许多勋贵家的女儿更显沉稳。
她寻了个老爷心情不错的傍晚，将身边伺候的人都打发了。
亲自给他斟了杯茶，闲话家常般提起了此事。
“老爷，您觉着恒儿年岁也不小了，他的婚事，您心里可有什么章程？”
富察齐捋了捋胡须，呷了口茶：“恒儿在御前当差，差事办得好，皇上也看重。他的婚事，不急，总得寻个门当户对，知书达理的，方能与我富察家相得益彰。”
他这话，便是默认要在高门贵女中挑选了。
富察夫人微微一笑，不紧不慢地道：“门当户对自然是好，可也要看品性是否相合。我前些日子，倒是偶然听闻了一桩事，关乎一个姑娘……”
她便将从皇后处听来的，以及自己两次接触魏璎珞的观感，细细说与富察齐听。
尤其强调了魏璎珞在姐姐蒙冤时不屈不挠，在御花园风波后知恩图报，以及那手连皇后都称赞的出众绣艺。
富察齐起初听着，眉头微蹙，听到魏璎珞是包衣出身时，更是直接摇头：“胡闹！我富察家岂能娶一包衣之女？岂不惹人笑话！”
富察夫人早料到他会如此反应，也不着急，只缓缓道：“老爷先别急着下定论。我且问您，咱们为恒儿择妇，是求一个空有门第，内里空空甚至骄纵跋扈的媳妇，还是求一个品性端方、聪慧坚韧、能与恒儿同心协力，兴旺家业的媳妇？”
富察齐沉默了片刻，没有立刻反驳。
富察夫人继续道：“这魏家姑娘，虽是包衣，但其父生前也是读书人，家学渊源是有的。她自己更是有一手能入皇后青眼的绝活，不靠家族荫庇，单凭自己也能立身。”
“更难得的是那份心性和骨气，不卑不亢，懂得感恩。恒儿那孩子，您也了解，看着温和，骨子里最是重情义，有主张。若强行给他定一门他不情愿的亲事，只怕适得其反。”
她观察着富察齐的神色，见他虽仍板着脸，但眼神已不似刚才那般坚决，便又加了把火。
“况且，皇后娘娘似乎对这魏家姐妹也颇为照拂。娘娘深居简出，能得她一句夸赞，可见这姑娘确有过人之处。”
“若我们富察家能不计门第，聘此贤妇，既成全了恒儿的心意，在娘娘和皇上面前，也显得咱们家通透豁达，重才重德，岂不是一举两得？”
最后这句话，隐隐触动了富察齐。
他身为朝廷重臣，深知帝心难测，皇后在皇帝心中的分量不轻。
若这桩婚事能得皇后乐见其成，甚至能在帝后面前为富察家博个“识大体”的美名，倒也未尝不可。
他沉吟良久，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，终于松了口：“此事……容我再想想。终究是恒儿的终身大事，马虎不得。即便……即便我们做父母的点了头，也得寻个稳妥的由头，风风光光地提亲，不能委屈了人家姑娘，也不能让人看了我富察家的笑话。”
富察夫人见他态度软化，心中一块大石落地，知道这事成了七八分。
她笑着又给富察齐续上茶：“这是自然，一切都需从长计议，稳妥为上。”
几天后，傅恒休沐回府。晚膳后，富察齐罕见地将他叫到书房。
“坐。”马齐指了指下首的椅子。
傅恒有些疑惑地坐下，不知父亲有何要事。
富察齐打量着自己这个越发沉稳出色的儿子，心中感慨，面上却不露分毫：“你在御前当差，行事需越发谨慎。近日……可有什么难处？或是……有什么心事？”
傅恒心头一跳，下意识地想到了怀中那枚贴身携带的香囊，以及香囊主人那双明亮的眼睛。
他垂下眼睫，掩去眸中情绪：“回阿玛，儿子一切安好，并无难处。”
富察齐看着他微红的耳根，心中了然，也不点破，只意味深长地道：“男大当婚，你若有什么想法，也可与阿玛额娘说说。我富察家的男儿，顶天立地，只要行事光明磊落，有些事，父母总会为你打算。”
傅恒猛地抬头，看向父亲，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喜和探究。
父亲这话……是意有所指？难道……他和额娘已经知道了？
而且……似乎并不反对？
他强压下心头的激动，稳着声音道：“是，儿子明白了。”
从书房出来，傅恒的心久久不能平静。
父亲的态度，如同在他面前打开了一扇通往希望的大门。
他抚着怀中的香囊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。
那个看似遥不可及的念想，或许真的有可能实现。
然而，他也明白，即便父母默许，横亘在他和魏璎珞之间的，还有一道更难以逾越的鸿沟。
世俗的眼光，以及那至高无上，心思难测的……皇权。
要如何，才能将这桩婚事，做得名正言顺，无人敢置喙呢？
傅恒望着庭院中皎洁的月光，陷入了沉思。
而这个问题，也同样萦绕在长春宫中，那位看似平静无波的皇后心头。
棋子已备好，只待一个最佳的落子时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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